李飞在期指上偷偷修炼的这几天，营业部里来了个新面孔，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穿着紧身polo衫，腋下夹着个手包，手腕上晃着一串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珠子，说话声音洪亮，口气很大。一来就占据了大厅里最好的位置（平时没人敢坐，据说风水不好），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各种花花绿绿的复杂指标和线条，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自称姓钱，叫钱金来，以前在沿海大城市混过，跟过某某私募大佬，深得真传，掌握一套独特的“量化追涨”模型，专门捕捉主升浪，收益率超高。
一来二去，他就成了营业部里的新焦点，身边很快就围了一群渴望“致富代码”的散户。连孙明都暂时从“科创信息”的失败中走出来，凑在旁边虚心求教。
钱金来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唾沫横飞地讲解他的“模型”，各种听起来高大上的名词往外蹦：“阿尔法因子”、“贝塔收益”、“动量策略”、“算法交易”……把一众没什么文化的散户唬得一愣一愣的。
“看见没？这个因子一旦触发，配合量价时空共振，成功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以上！”钱金来指着一根剧烈抖动的曲线，说得斩钉截铁。
“钱老师牛逼！” “这指标太神了！” “带带我们吧钱老师！”
恭维声此起彼伏。
钱金来矜持地摆摆手：“小意思！跟着我，不敢说天天涨停，但跑赢大盘，吃点肉喝点汤，还是没问题的！”
这天，李飞刚好来营业部蹭空调，顺便用手机看看股票——他最近演的戏就是“价值投资”被套，偶尔来看看盘，唉声叹气一番。
他照旧缩在角落，刚坐下，就听到那边钱金来慷慨激昂的声音。他抬头瞥了一眼，那阵势，跟传销现场似的。
李飞摇摇头，懒得理会，低头看自己的手机。财富之眼扫过自选股，一只消费股提示下午有【+2.8%】的涨幅，他顺手下了个小单。
刚下完单，就听到脚步声朝自己这边来了。抬头一看，是孙明领着那个钱金来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散户。
“老钱，给你介绍个人，”孙明语气带着点戏谑，指着李飞，“这位，李飞，李老板！我们营业部曾经的‘外卖股神’，一手滑就能在乌龙指上赚十几万的猛人！”
他特意加重了“外卖”和“手滑”两个词，明显是在调侃。
钱金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飞，看到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卖服和角落里破旧的双肩包，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脸上还是堆起笑容：“哦？还有这等高手？幸会幸会！”
李飞懒得起身，只是点点头，憨厚地笑笑：“孙哥开玩笑的，我哪是什么高手，就会瞎蒙。”
钱金来一听，优越感更足了，摆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派头：“兄弟，炒股票不能靠蒙啊！得讲科学，讲方法！你看你蹲在这角落能看出啥？得研究！得用工具！”
他指了指自己那台高大上的笔记本电脑：“看见没？我这套系统，一年光数据费和软件费就好几万！但值！它能帮你把市场的规律算得明明白白！”
李飞配合地露出羡慕的表情：“好几万啊？真厉害！我是玩不起。”
“小钱！都是小钱！”钱金来一挥手，“跟着行情走，一天就赚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我的‘量化追涨’模型？包教包会，带你稳定盈利！”
李飞心里门儿清，这八成是来骗会员费或者软件费的。他连忙摆手：“不了不了，钱老师，我脑子笨，学不会那么高级的东西。我还是老老实实趴着吧，反正也套牢了，不动了。”他指了指屏幕上那几只半死不活的“价值投资”股。
钱金来看着他账户持仓界面上那绿油油的“鞍江钢铁”和几只银行股，嘴角撇了撇，彻底失去了兴趣。原来真是个蠢货加倒霉蛋。
“朽木不可雕也！”他丢下一句文绉绉的话，背着手，又回他的“中心位置”接受膜拜去了。
孙明也觉得没趣，跟着走了。
李飞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这营业部，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下午，他买的那只消费股如期拉升，涨幅接近三个点。他轻松卖出，赚了点小钱。
而另一边，钱金来正对着屏幕口若悬河：“看！动了！动了！我就说这个因子有效吧！追！赶紧追！”
他推荐的一只股票突然首线拉升，瞬间涨了七个点。
“钱老师神了！” “快买啊！” 跟风盘蜂拥而入。
然而，那股票冲到七个多点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买盘瞬间消失，股价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首线坠落，短短几分钟，涨幅回吐殆尽，翻绿下跌。
追高的人全部被套在山顶。
大厅里一片死寂。
钱金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额角冒汗，强自镇定：“呃……正常回调！洗盘！主力手法凶悍！拿住了！明天肯定反包！”
但周围那些散户的眼神，己经从狂热变成了怀疑和恐慌。
李飞收回目光，收起手机。看来这“大神”，水平也就那样。估计蹦跶不了几天。
他站起身，溜达着离开了营业部。还是送外卖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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