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缓车速，靠边停下，清了清嗓子，调整出一副略带疲惫和麻木的声线，接通了电话。
“喂？大哥？”声音有气无力，透着股被生活磋磨久了的老实劲儿。
“小飞啊！”电话那头，李强的声音传来，一反常态地透着股近乎刻意的热情和关切，“在哪儿呢？下班了没？”
“刚收盘，正准备去找点吃的。”李飞回答，心里警惕着。
“哦哦，吃饭好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李强打着官腔，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起来，“小飞啊，不是大哥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老是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得注意营养！听说你最近…还在搞那个股票？”
来了。李飞心里门儿清，嘴上却叹着气：“唉，是啊大哥，别提了，套得死死的，正一点点割肉呢，疼得睡不着觉。”
“你看看！我就说那玩意儿不靠谱！”李强的音量立刻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早知如此”的优越感和教训的口吻，“那都是骗人的！十个炒九个亏！你有那时间精力，干点啥不好？非要去碰那个？”
“是是是，大哥你说得对，我后悔死了。”李飞顺着他的话头，把自己往泥里踩，“我现在就想着赶紧割肉出来，以后再也不碰了。”
“这就对了嘛！回头是岸！”李强似乎很满意李飞的态度，语气缓和了一些，开始切入正题，“那个…小飞啊，我听说…你前阵子运气好，好像…赚了点？”
他问得小心翼翼，带着试探，但又掩不住那份急切和好奇。
李飞心里冷笑更甚，脸上却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声音都带上了点委屈：“大哥，你听谁瞎说的啊？还赚了点？我亏得都快当裤子了！上次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赚了一点点，早就连本带利又赔回去了！要不然我能是现在这惨样？天天啃馒头咸菜？”
他这番哭穷卖惨，说得情真意切，堪称声泪俱下（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李强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真的…全赔回去了？”李强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失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比真金还真！”李飞斩钉截铁，“大哥，我要真赚了钱，我能是现在这德行？早买房买车了，还能天天骑个破电驴风吹日晒？我傻啊我？”
他巧妙地用现实情况佐证自己的“贫穷”，极具说服力。
“那倒也是…”李强似乎被说服了，语气里的热情瞬间消退了大半，重新变回了那种带着点嫌弃和说教的调调，“你说你，干啥啥不行！当初让你好好找个厂子上班，你不听，非要瞎折腾！现在好了吧？一事无成！连个老婆孩子都留不住！”
他又开始习惯性地数落起来，仿佛这样才能找回作为大哥的优越感。
李飞面无表情地听着，嘴里嗯嗯啊啊地应付着。
“行了行了，既然没赚到，那就算了。”李强失去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最后还不忘“提醒”一句，“我告诉你啊，以后踏踏实实找个工作，别老想着一夜暴富！那都是骗人的！我们老李家就没那个暴富的命！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大哥你放心，我马上就去找工作。”李飞忙不迭地保证。
“这还差不多！挂了！”李强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仿佛多跟这个“倒霉蛋”弟弟说一句话都会沾染上晦气。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李飞缓缓放下手机，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果然是为了钱来的。一听可能赚了钱，就热情似火；一听“赔光了”，立刻嫌弃如旧。
这就是他所谓的家人。
他收起手机，重新骑上电驴，心情却并没因为李强的这通电话而受到影响，反而有种看透了人情冷暖的淡漠。
他懒得去想到底是刘丽首接联系的李强，还是赵德柱拐弯抹角递的话，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再次用精湛的演技和无可辩驳的“现实”，把他们的试探和觊觎堵了回去。
想从他这里捞好处？门都没有。
他现在的心思，早就飞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安莱器械的异动，虽然被他完美掩饰过去，但也给他提了个醒。这只票的关注度开始提升了，后续的波动可能会加大，他需要更加小心地操作和隐藏。
另外，那几只万年ST股，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快要“割肉”完毕了。这场持续了不短时间的苦情戏，也快到落幕的时候。他得想想，接下来用什么新的“人设”来掩盖自己日益庞大的资产和可能出现的更多精准操作。
扮猪吃老虎，也是个技术活，需要与时俱进，不断更新剧本。
骑到常去的面摊，老板熟稔地跟他打招呼。
“老弟，今天还是老样子？”
“嗯，老样子，牛肉面，加蛋加肠，今天饿坏了。”李飞笑着说道，心情似乎完全没被刚才那通电话影响。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心里盘算着。
大哥这边暂时糊弄过去了，但以那两口子的德性，未必会完全死心，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幺蛾子。父母那边，看来也得找个机会，稍微铺垫一下，免得他们老是听信李强的挑拨，或者真以为自己穷得活不下去了。
不过这些都急不来，得慢慢渗透。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安莱器械，以及如何更稳妥地安置自己不断膨胀的资产。
他慢悠悠地吃着面，脑子里闪过一个个念头，又一个个被否决。
低调，稳妥，安全。
这是他现在行事的最高准则。
任何可能暴露他真实情况的风险，都必须被扼杀在摇篮里。
就像今天应对李强一样，滴水不漏，才是王道。
吃完面，他付了钱，骑上电驴，慢悠悠地往回晃。
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勾勒出繁华的轮廓。李飞穿行其中，像个最普通的奔波者，没人知道，这个骑着破电驴的男人，脑子里正运转着怎样精密的财富计划，心里藏着怎样一个浩瀚的数字世界。
他享受这种隐藏在平凡下的不平凡。
这种感觉，比当面打脸李强、刘丽之流，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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