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咕什么呢？”
“嫌条件差？”
“不想住可以滚蛋！”
教官们的吼声再次响起。
士兵们虽然满腹牢骚，但也只能闭上嘴，拖着疲惫的身体，拿着自己的背囊，走进了仓库。
仓库里空空荡荡，只有冰冷的水泥地面。
“我操……”
邓振华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这让我们睡地上啊？”
“伞兵，天生就是被包围的，现在看来，天生还得睡地板。”
任明哲的声音淡淡地传来。
邓振华一愣，随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小子就不能盼我点好？”
抱怨归抱怨，但没人真的敢撂挑子不干。
众人纷纷找地方放下背囊，准备整理内务。
而夜老虎侦察连的几个人，在任明哲的带领下，
没有一句废话，第一时间就开始打扫自己选定的一小块区域，然后铺开睡袋，整理装备。
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有序，和其他人乱糟糟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行了，都别抱怨了。”
看着周围唉声叹气的众人，任明哲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都想想我们的前辈。”
“想想当年红军过草地，吃的是什么？住的是什么？”
“想想抗美援朝，我们的志愿军前辈，在零下几十度的雪地里，
穿着单薄的棉衣，啃着冻成冰坨的土豆，跟武装到牙齿的美国佬玩命。”
“他们那时候，有抱怨过吗？”
“人家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照样打出了国威，打出了一支钢铁铸成的军队。”
“再看看我们现在。”
“起码还有个仓库能遮风挡雨，还有睡袋能保暖。”
“跟前辈们比，我们现在这点苦，算个屁？”
任明哲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仓库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些还在抱怨的士兵，脸上都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邓振华挠了挠头，脸上有些挂不住。
“咳，那个……说得对。”
“不就是睡地板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伞兵，在天上都能睡！”
说完，他也开始麻利地整理起自己的东西。
仓库的角落阴影里，马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落在任明哲的身上，眼神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欣赏。
这群兵，都是各个部队的刺头和精英，一个个心高气傲，锐气十足。
想要把他们捏合成一个整体，就必须先把他们身上的棱角和傲气，一点一点地磨掉。
而任明哲，这个夜老虎侦察连的副连长，
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甚至……如何在这种环境下成为领袖。
有点意思。
看来，这次的集训，不会那么无聊了。
任明哲那几句话，比什么动员都管用。
士兵们不再唉声叹气，一个个都学着夜老虎侦察连的样子，默默地开始打扫卫生，整理内务。
众人收拾完毕，各自找地方躺下休息。
忙活了大半天，又受了这么多刺激，大部分人都己经筋疲力尽。
仓库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的交谈声和翻动身体时睡袋发出的摩擦声。
“哎，我说卫生员。”
邓振华枕着自己的背囊，侧过身子，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史大凡。
“干嘛？”
史大凡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他正在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安宁。
“你小子，刚才怎么不说话？”
邓振华压低了声音，带着好奇。
“我们伞兵抱怨几句也就算了，你们海军陆战队的，
不是号称陆地猛虎，海上蛟龙吗？怎么也跟着蔫了？”
史大凡眼皮都没抬。
“有任副连长在，需要我说话吗？”
他慢悠悠地说道。
“人家几句话就把你们这群刺头说得服服帖帖，我再多嘴，不是画蛇添足？”
“嘿，你小子……”
邓振华被他噎了一下，随即又凑了过去。
“说真的，刚才任副连长说起抗美援朝，我这心里头，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史大凡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着仓库顶棚的钢梁，眼神有些悠远。
“我爷爷，就是从那片雪地里爬出来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偷听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说，那时候他们一个班，十几个人，趴在一个叫长津湖的地方。”
“天上下着鹅毛大雪，气温零下西十多度。”
“他们身上就穿着南方的薄棉衣，饿了就从怀里掏出个冻得跟石头一样的土豆，
放在嘴里慢慢地‘化’。”
“不是啃，是化。”
史大凡重复了一遍。
“因为根本啃不动。”
“他说，有时候化着化着，旁边的战友就没动静了。”
“过去一推，人己经冻成冰雕了，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仓库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这些故事，他们或多或少都在书本上、电影里看到过。
可当它从一个身边战友的口中，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时，
那种冲击力，是任何文艺作品都无法比拟的。
“我爷爷说，他们那一仗打下来，一个连，最后活着的不到十个人。”
史大凡的声音带着沙哑。
“可他们愣是把美国佬的王牌陆战一师，给打残了。”
“所以……”
他转过头，看着邓振华。
“跟他们比，我们现在睡个地板，算个屁。”
邓振华沉默了。
他想起了自己跳伞时，在千米高空俯瞰大地的豪情。
想起了自己在演习中，一次次冲锋陷阵的骄傲。
可那些骄傲，在史大凡爷爷的故事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过了许久，他才闷闷地开口。
“受教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旁边的强子看不下去了，他一胳膊揽住邓振华的脖子，嘿嘿一笑。
“行了行了，别在这忆苦思甜了。”
“我说鸵鸟，你那臂章还挺别致啊。”
“鸵鸟？”
邓振华一愣，没反应过来。
“可不是嘛。”
强子指着他手臂上那个带翅膀的降落伞臂章，挤眉弄眼地说道。
“你看你这伞包，圆滚滚的，多像鸵鸟的屁股。”
“下面这两条腿，哦不，是两条带子，多像鸵“鸟的大长腿。”
“最关键的是，鸵鸟不会飞啊！你一个伞兵，臂章上弄个不会飞的鸟，你这不是……”
“我操！”
邓振华瞬间炸了毛，一把推开强子。
“你他妈才鸵鸟！你全家都鸵鸟！”
“这是神鹰！神鹰懂吗？翱翔九天的神鹰！”
夜老虎侦察连那边，一首安静听着的庄焱也忍不住笑了。
他探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对邓振华说。
“这位同志，我觉得你战友说得有道理。”
“我们从生物学的角度分析，鸵鸟虽然不会飞，但它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鸟。”
“这说明你们空降之后，地面突击能力很强嘛。”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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