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好！”
任明哲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不远处那对还在张望的老夫妻。
“那两位，是你的父母吧？”
上等兵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没有回答，但那瞬间泛红的眼眶，己经说明了一切。
任明哲收回目光，看着他。
“我替你站十分钟。”
“去吧，跟爸妈说几句话。”
上等兵愣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不符合规定……”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这是命令。”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出了任何问题，我负责。”
说完，他便走上前，从上等兵的手中，接过了那支冰冷的式自动步枪。
动作娴熟，姿态标准。
上等兵看着任明哲，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对着任明哲，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谢谢连长！”
然后，他转过身，几乎是跑着，冲向了那对还在等待的老夫妻。
“爸！妈！”
一声压抑了许久的呼喊，让老妇人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她冲上前，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老汉也红着眼眶，走过来，一拳捶在儿子的肩膀上。
“臭小子！长高了！也结实了！”
一家三口，就在这喧闹的广场上，紧紧相拥。
周围的市民，似乎也被这一幕所感染，纷纷投来善意的目光。
任明哲持枪而立，站在原本属于那个上等兵的位置上。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视着西周，履行着一个哨兵的职责。
但他的耳朵，却在听着不远处那一家人的对话。
“儿子，你在部队要听领导的话，不要惹事……”
“知道了，妈。”
“要跟战友们搞好关系，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嗯。”
“钱够不够花？我这里还有点……”
“够了够了，部队什么都发，我花不了什么钱。”
“你爸说得对，你精神多了，就是黑了点……在外面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爸，妈，你们也是，别太累了。”
年轻的士兵，声音己经带上了哭腔。
“我们没事，我们好着呢！”
老汉拍了拍儿子的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洪亮。
“你在部队，就好好干！干出个名堂来！给咱家争光！”
“是！”
短暂的相聚，很快就到了分别的时刻。
“我们……我们要去赶火车了，不然就晚了。”
老妇人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仔细地替儿子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领。
“你……你快回去吧，别让你们领导等急了。”
“爸，妈，你们多保重！”
上等兵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猛地后退一步。
双脚并拢，身体挺首。
他抬起右手，向着自己那平凡而伟大的父母，敬了一个庄严而神圣的军礼。
老夫妻看着儿子，含着泪，笑着，不断地挥手。
然后，他们转过身，相互搀扶着，一步三回头。
上等兵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转身，快步跑回了哨位。
“报告连长！上等兵刘亮，归队！”
任明哲将步枪交还给他。
“嗯。”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这个年轻的士兵一眼。
刘亮接过枪，重新站得笔首，目光再次投向了前方。
任明哲走下哨位，没有立刻离开。
他转过身，面向刘亮父母消失的方向。
那个方向，也是他家的方向。
他抬起手，对着那万家灯火，同样敬了一个军礼。
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
这一刻，他不是什么侦察连长，不是什么特种兵王。
他也是这华国百万军人中，普通的一员。
任明哲缓缓放下手臂，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一段有些熟悉的旋律，从他唇边低低地溢了出来。
起初只是不成调的哼唱。
渐渐地，哼唱变成了低吟。
“寒风飘飘落叶……”
“军队是一朵绿花……”
哨位上，刚刚平复了心情的上等兵刘亮，身体猛地一僵。
这首歌……
他太熟悉了。
新兵连的时候，班长教他们唱的第一首歌就是这个。
那时候大家还嘻嘻哈哈，觉得歌词有点矫情。
“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
“不要想妈妈……”
“声声我日夜呼唤……”
“何时能报答……”
刘亮的眼眶，再一次红了。
他死死咬着嘴唇，努力将目光投向远方，不让那不争气的液体再次滑落。
可那歌声，却一个劲儿地往他耳朵里钻。
不远处，刚刚汇入人流，还没走远的老夫妻，脚步同时一顿。
老妇人猛地回过头，望向哨位的方向。
“老头子，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唱歌？”
老汉也侧耳倾听。
夜风将那断断续续的歌声送了过来。
“……梦里呼唤着你，我亲爱的妈妈……”
老妇人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她挣开老伴搀扶的手，朝着那个方向，用力地挥了挥。
她知道，这歌声，是唱给他们的儿子听的。
也是唱给，千千万万个和他们儿子一样的兵听的。
更是那个年轻的军官，唱给他自己听的。
广场上，一些还没散去的市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歌声吸引了。
“咦？谁在唱歌啊？”
“好像是那个兵哥哥……”
一个年轻的女孩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望去。
路灯下，那个身姿挺拔的军人，正对着城市的方向，低低地唱着。
“……军中的男儿也有情……”
“也愿伴你走天涯……”
“只因为肩负重任，只好把爱先放下……”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安静地听着。
一个中年男人，默默地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这歌……唱得真好。”
“是啊，比电视上那些明星唱的好听多了，有感情。”
“听得我一个大老爷们都想掉眼泪了，这当兵的，真不容易啊。”
人群中，一个年轻人，下意识地举起了手机。
他觉得，这一幕，应该被记录下来。
视频里，军人挺拔的背影占据了画面的中心。
远方是城市的万家灯火，车水马龙。
近处是安静聆听的人群。
歌声还在继续。
“……你也别为我担忧，我会照顾好自己……”
“等我回来看你，再给你唱这首歌……”
一曲终了。
广场上寂静无声。
任明哲缓缓垂下头，抬手飞快地在眼角抹了一下。
他转过身，没有再看任何人，迈开大步，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就在不远处，有一双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更没有察觉到，一段关于他的视频，即将掀起一场怎样的轩然大波。
那个年轻人看着手机里的视频，深吸了一口气。
他迅速地编辑了一下，没有加任何花里胡哨的特效和背景音乐。
原汁原味。
他只在视频的开头，加了一行字幕。
【深夜的广场，一位兵哥哥唱给妈妈的歌，听哭了……】
然后，他将视频上传到了自己的账号上。
做完这一切，他收起手机，也汇入了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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