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嫣然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刚从深水中挣扎而出。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拥挤的地铁车厢里，右手抓着冰冷的银色扶手，左手握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8:17AM，最新消息是老板的催促：“九点前必须交报告！”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温暖的、干燥的。又低头看了看衣服——整洁的西装套裙，没有任何水渍。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有咖啡和香水的气息，但没有海水的咸腥。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微颤抖。
“您没事吧？”旁边一位戴眼镜的男士关切地问，“您脸色很苍白，需要坐下吗？”
叶嫣然认出他就是上次那个试图帮助她的陌生人。此刻他的表情友善而担忧，完全不像后来在洪水中为了自救而推开他人的那个人。
“现在是几号？”叶嫣然突然抓住对方的胳膊问道。
“12月7日啊，”男士有些困惑地回答，“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在下一站下车休息一下？”
12月7日。正是海啸发生的那天。
叶嫣然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不是己经死了吗？不是己经感受过海水灌入肺部的刺痛，体验过生命从体内流逝的绝望吗？
难道那一切只是一场逼真到可怕的噩梦？
但当她环顾西周，每一个细节都与“梦”中的记忆重合：那个穿灰色西装的保险经理正在查看手表，眉头紧锁；那个扎马尾辫的幼儿园老师戴着耳机轻轻哼歌；那个建筑工人模样的年轻人靠在角落打瞌睡...
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从车窗射入的阳光中舞动的轨迹都一模一样。
列车广播响起：“下一站，海洋公园站，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叶嫣然的心跳骤然加速。她记得很清楚——进入跨海隧道就是在这一站之后！
“不...不可能只是梦...”她低声自语，冷汗从额角滑落。
那种死亡的感受太过真实，海水的冰冷、窒息的痛苦、意识消散前的绝望...没有任何梦境能够如此清晰地复刻那种生理上的痛苦和心理上的恐惧。
戴眼镜的男士还在关切地看着她：“您真的没事吗？需要我帮您叫工作人员吗？”
叶嫣然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因恐惧而尖利：“听着！马上会有海啸！隧道会坍塌，海水会灌进来！我们都会死！”
周围几个乘客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失控的女人。
男士尴尬地笑了笑，试图安抚她：“小姐，您可能是太累了。这条隧道有最先进的防护系统，怎么可能...”
“是真的！”叶嫣然几乎哭出来，“我经历过！我们都会淹死在这里！”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闻声走来：“发生什么事了？”
“这位女士似乎有些不舒服，”男士解释道，“可能是过度紧张了。”
保安打量了一下叶嫣然：“需要下车休息吗？还有两分钟就到站了。”
叶嫣然绝望地看着周围的人群，发现没有人把她的警告当真。那个保险经理甚至故意移开视线，明显不想被卷入这场闹剧。
“求求你们，相信我！”她几乎是在哀求，“隧道马上就要塌了！海水会涌进来！那个穿灰西装的先生，你的公文包里有一份保险合同，封面是蓝色的！那个听歌的姑娘，你播放的是儿童歌曲《小星星》！”
被点名的两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但这惊讶很快转变为怀疑和警惕——一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
保安的表情严肃起来：“女士，请您冷静。否则我不得不请您下车了。”
叶嫣然看到隧道入口的阴影开始笼罩列车，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般再次淹没她。她明白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了。
“时间...时间不够了...”她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列车驶入了隧道。
黑暗降临。
叶嫣然屏住呼吸，等待着那熟悉的金属撕裂声。
一秒钟...两秒钟...十秒钟...
什么也没有发生。
列车平稳地在隧道中穿行，只有轮轨摩擦的正常声响。
周围乘客投来各种目光——有同情，有嘲笑，有漠然。戴眼镜的男士递来一张纸巾：“擦擦汗吧。你可能需要请个假休息一下。”
叶嫣然茫然地接过纸巾，开始怀疑自己：难道那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因为工作压力产生的幻觉？
但那些细节太过真实了...死亡的感觉怎么可能如此清晰地被梦到？
就在她几乎要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梦时，一阵细微但熟悉的震动从脚下传来。
来了。
那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如期而至，比记忆中更加尖锐恐怖。
灯光开始疯狂闪烁，车厢剧烈摇摆。
“又来了？！”叶嫣然失声叫道，但她的声音被其他人的惊叫声淹没。
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人们东倒西歪，恐慌蔓延，隧道壁开裂，黑色的海水汹涌而入。
这一次，叶嫣然没有试图警告或解释。她迅速抓住最近的扶手，努力保持平衡，目光扫视整个车厢，记住每一个细节。
她看到那个戴眼镜的男士在摔倒时眼镜飞了出去，茫然地在地上摸索；看到保安试图维持秩序但被人群推挤得东倒西歪；看到那个保险经理拼命护着公文包，仿佛里面的文件比生命还重要。
海水迅速上涨，冰冷刺骨。叶嫣然深吸一口气，在水位到达腰部时开始向列车后方移动。她记得上次那个方向的人存活时间稍长一些。
“救命！救救我！”幼儿园老师林小雨哭喊着，水己经淹到她的胸口。
叶嫣然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拉了她一把。但一个浪头打来，两人都被冲散了。
水位上升得比上次更快，转眼间就淹没了大部分空间。叶嫣然憋住气，向上浮去，找到那个狭小的气穴。
这次她看得更加清楚：那位老教师平静地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微笑；那个建筑工人仍在坚持不懈地击打车窗；那对年轻情侣紧紧相拥，交换着最后一吻...
肺部开始灼痛，意识逐渐模糊。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叶嫣然不是看向窗外，而是死死盯着车厢内的人们，试图记住每一张面孔，每一个反应。
当海水再次涌入她的肺部时，一个念头异常清晰：
这不是结束。
她会回来的。
一定会。
第二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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