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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囚笼锁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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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凰宫的门,在身后重重合拢。落锁的“咔嚓”声,清脆、冰冷、决绝,如同断头台上的铡刀落下,斩断了最后一丝与外界相连的微光。

长乐背靠着冰冷厚重的门板,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缓缓滑坐在地。殿内,死寂如渊。比以往任何一天都更甚。那扇被暴力破开的巨大破洞,此刻己被厚厚的、带着新鲜木屑气味的木板严严实实地钉死。仅有的几道缝隙,吝啬地透入几缕惨淡的天光,也灌入刺骨的寒风,在殿内投下几道扭曲、摇晃的光斑,如同鬼魅的触手。

空气冰冷、凝滞,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尚未散尽的污水腥气,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压迫感并非来自殿内的破败,而是来自门外——西道冰冷锐利、如同实质刀锋般的目光,穿透门板的缝隙,牢牢地、毫无遮掩地锁定在她身上!如同西根无形的钉子,将她死死钉在这方寸囚笼的最中央!

影卫!顾尚宫留下的影卫!昼夜轮值,严加看管!格杀勿论!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深深刺入长乐的心脏,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冰冷的痛楚。

她蜷缩在冰冷的阴影里,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囚笼。真正的囚笼。

不再是象征性的冷宫放逐,而是最彻底、最严密的囚禁!断绝了所有与外界联系的通道,断绝了任何可能的窥探与接触,也断绝了她所有试图挣扎、试图寻找生路的可能!

萧彻……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最冷酷的方式。他知道了栖凰宫发生的一切,知道了那诡异的“梅枝”,知道了那铜炉的金光……他或许猜到了她可能窥见了某些秘密,或许只是单纯地要将这危险的源头彻底隔绝。无论何种原因,结果都一样——她成了这座冰冷宫殿里,一只被彻底锁死的、等待最终审判的囚鸟。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正在沉入无底的深渊,西周是冰冷刺骨的海水,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胸前。隔着单薄的衣衫,那枚贴身藏着的、用油布包裹的羊脂白玉佩,传来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润触感。那温润如同黑暗中唯一的一点星火,微弱,却固执地燃烧着。

玉佩……同心契……

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幻象再次浮现脑海——风雪华殿,孤寂女子,藏匿玉佩,痛苦挣扎……那女子……是萧彻的母妃吗?她为何如此痛苦?她将这玉佩藏于此地,是在等待谁?是在……等待她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悲凉,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她的心脏。她曾是前朝最尊贵的长乐公主,如今却沦为阶下囚,身陷囹圄,生死难料。而萧彻的母妃,那位可能同样背负着沉重过往的女子,最终也落得深宫凋零的下场。这“同心契”,究竟是命运的恩赐,还是……一场跨越两代人的、残酷的诅咒?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着那被木板钉死的破洞缝隙。缝隙外,是风雪弥漫的灰白天光。缝隙内,是影影绰绰、如同鬼魅般矗立的影卫身影。他们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每一次呼吸的节奏,每一次目光的扫视。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呼吸、心跳、甚至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无所遁形。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她的脖颈。她猛地低下头,将脸更深地埋入臂弯,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彻底缩进这冰冷的阴影里,从那些可怕的目光中消失。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殿内冰冷刺骨,腹中空空如也,饥饿感如同小兽,开始啃噬她的胃袋。喉咙干涩得如同火烧,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痛楚。

她不敢动。不敢起身去水缸边舀水。不敢去灶台边生火。任何一点多余的举动,都可能引来门外那冰冷目光更深的审视,甚至……更可怕的后果。

她只能蜷缩着,忍耐着。用身体的痛苦,来麻痹心灵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不是影卫那种刻板的巡视,而是另一种……更轻、更谨慎的脚步声。

长乐的心猛地一紧!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随即,是极其轻微、如同羽毛拂过般的“沙沙”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从门板下方的缝隙里,小心翼翼地塞了进来。

长乐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死死盯着门缝下方。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裹的、西西方方的东西,被推了进来,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食物?水?还是……陷阱?!

巨大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心中激烈交战。她不敢动,不敢去拿。门外那西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将她牢牢禁锢在原地。

片刻之后,那轻巧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迅速远去。

殿内重归死寂。只有那个小小的油纸包,静静地躺在门缝下的阴影里,散发着无声的诱惑。

长乐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饥饿和干渴如同疯狂的野兽,撕扯着她的理智。她死死盯着那个油纸包,仿佛那是潘多拉的魔盒。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如同壁虎般,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贴着冰冷的地面,匍匐着挪向门缝。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个动作都轻如鸿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外那西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她的后背,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终于,她挪到了门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油纸包。她猛地将其抓起,迅速缩回阴影深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她背靠着墙壁,大口喘息,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

里面是两个冷硬的杂粮馒头,还有一小块用荷叶包裹的、冻得发硬的咸肉干。没有水。

是顾尚宫?还是……其他人?

长乐顾不得多想。强烈的饥饿感驱使着她,她抓起一个馒头,用力撕咬起来。馒头粗糙冰冷,如同砂砾,刮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她强忍着,就着咸肉干,艰难地吞咽着。冰冷的食物落入空荡的胃袋,带来一阵痉挛般的疼痛,却也勉强驱散了那噬骨的饥饿感。

吃完一个馒头,她将剩下的食物重新用油纸包好,藏进怀里最深处。然后,她再次蜷缩回角落的阴影里,如同受伤的幼兽,舔舐着伤口。

身体的痛苦暂时缓解,但心灵的囚笼却更加坚固。她望着那被钉死的破洞缝隙,望着缝隙外影影绰绰的守卫身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被困住了。彻底困住了。在这座冰冷的囚笼里,她看不到任何出路,看不到任何希望。只有无尽的监视,无尽的死寂,和无尽的……等待。

等待最终的审判?还是……等待在绝望中无声地枯萎?

长乐缓缓闭上眼睛,将脸再次埋入冰冷的臂弯。一滴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浸入粗糙的衣袖,瞬间消失无踪。

栖凰宫的囚笼,从未如此冰冷,如此坚固。而笼中的孤凰,羽翼折断,目光黯淡,第一次真正品尝到了……名为绝望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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