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德那颤抖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安阳郡主和林雪蓉的脸上。
整个百花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先前那些鄙夷和轻蔑的目光,此刻都变成了错愕与茫然,在林晚央、安阳郡主和林正德之间来回游移。
骗局被当众戳穿,伪证的核心环节轰然崩塌。
安阳郡主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化为一种恼羞成怒的铁青。
她手中的那枚玉佩,此刻变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恨不得立刻扔掉。
三十六计,环环相扣,她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竟在最不起眼的一环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她猛地转过头,一双美目中喷射出淬毒般的怒火,死死地瞪着林晚央。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林晚央!”
她的声音尖利得有些失真,打破了亭中的寂静。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父女俩串通好了,演给本宫看的双簧!”
“你说玉佩昨日丢了,便真的丢了吗?不过是你为了脱罪,临时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
她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强行狡辩了。
林雪蓉也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附和道:“没错!一定是这样!”
她指着林晚央,声嘶力竭地喊道:“父亲向来最疼姐姐,为了保住她的名声,撒个谎又算得了什么!”
“大家不要被她骗了!她就是在狡辩!”
母女俩一唱一和,试图将这盆脏水,无论如何也要泼回到林晚央的身上。
然而,这一次,响应她们的人却寥寥无几。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
若真是林晚央与外男私会,遗落了信物,她怎么可能未卜先知,提前一天就去向自己的父亲报备玉佩遗失?
这根本不合逻辑。
反倒是安阳郡主和林雪蓉此刻的疯狂反扑,更像是一种被人戳穿阴谋后的气急败坏。
场面,就此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
安阳郡主一方拿不出新的证据,只能反复斥责林晚央狡辩。
而林晚央这边,虽然否定了玉佩,洗清了最大的嫌疑,但“私通”的脏水一旦被泼出来,就总会留下些许痕迹,无法做到真正的清者自清。
许多贵女的目光中,依旧带着审视与怀疑。
毕竟,女儿家的名节,是经不起半点风浪的。
就在这僵持不下,气氛凝滞的时刻,一首沉默着的林晚央,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她的笑声很轻,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每个人的心尖,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再次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她没有去看气急败坏的安阳郡主,也没有理会状若疯癫的林雪蓉。
她的目光,反而带着一丝悠远和探寻,落在了安阳郡主身上那华丽的宫装,以及发髻上那支璀璨夺目的金簪上。
她的神情,不再是之前的清冷与戒备,反而像是在追忆着什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感慨。
“郡主。”
她缓缓开口,话锋一转,提到了一个与眼前之事毫不相干的话题。
“您今日这身装扮,真是雍容华贵。”
安阳郡主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林晚央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质问,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叹息。
“郡主如此热衷于用遗失物品来构陷他人,倒是让我想起了一桩陈年旧案。”
她的语调很平,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记得,是三年前吧。”
“当时,您身边有一位名叫‘翠儿’的侍女,对您忠心耿耿,伺候了您七八年。”
“可就是这样一位忠仆,却也是因为‘遗失’了一件您的物品,而被指为盗贼。”
林晚央的目光,缓缓从安阳郡主那支金簪上移开,最终落在了她那张开始变得僵硬的脸上。
“我记得,那好像是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的凤头簪,对吗?”
“当时,您说那支金簪不见了,而翠儿是最后一个接触过您首饰盒的人,便认定是她监守自盗。”
“任凭那丫头如何磕头喊冤,您都置若罔闻,下令对她严刑拷打。”
“最终,那丫头不堪受辱,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在那个冬天的夜里,含冤投井自尽了。”
林晚央的声音,从始至终都平淡如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指责意味。
她就像一个客观的旁观者,在冷静地复述着一件己经被人遗忘的往事。
然而,就是这平淡的语调,这冷静的复述,却让安阳郡主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褪去了血色。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也为之一窒。
那张美艳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慌与恐惧。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而色厉内荏,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一个卑贱的盗贼,死了便死了,与今日之事有何相干!”
林晚央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她内心深处所有肮脏的秘密。
此时,百花亭内,那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贵女们,神情也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尤其是几位年纪稍长,在京城中浸淫多年的诰命夫人,她们在听到“翠儿”这个名字和“金簪”这件事时,都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阵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从亭子的各个角落里,悄然蔓延开来。
“翠儿……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当年安阳郡主最得力的丫鬟。”
一位穿着绛紫色褙子的老夫人,用团扇掩着半边脸,对身旁的人低声说道。
“我记得当时这件事闹得还不小,都说那丫头冤枉,平日里最是老实本分,怎么会去偷主子的东西。”
另一位夫人立刻接话道:“可不是嘛!我当时还听我府里的下人说,那丫头被打得半死,身上没一块好肉,最后被发现死在井里,眼睛都还睁着呢!”
“后来……后来那支金簪,不是过了半个月,又在郡主自己的一个旧匣子里找到了吗?”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当时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敢提罢了。都说是郡主自己忘了放在哪儿,却冤死了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
这些窃窃私语,虽然声音不大,却像一根根无形的针,精准地扎进了安阳郡主的耳朵里。
当年的疑案,就这样被林晚央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重新翻了出来,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人们看向安阳郡主的目光,彻底变了。
如果说刚才,她们还只是觉得她手段狠辣,喜欢打压人。
那么此刻,在她们眼中,安阳郡主就是一个刻薄寡恩,草菅人命,为了自己的面子和疏忽,可以随意冤死一个忠仆的恶毒主子。
一个连跟了自己七八年的贴身侍女都能如此对待的人,那么她今日用一枚伪造的玉佩来构陷一个与她有隙的侯府嫡女,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真相,在这一刻,似乎己经不再需要证据了。
安阳郡主刻薄寡恩、草菅人命的形象,在所有人的心中,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深刻。
她站在那里,只觉得周围所有的目光都变成了利剑,将她所有的伪装和尊严,都刺得千疮百孔。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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