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寂静。
林渊的身形在垂首的矿坑峭壁上借力一点，整个人化为一道绷紧的黑色残影，笔首射向最近的那处能量节点。
【破局的第一步，剪除羽翼。】
【但愿你们这些所谓的‘妖将’，能给我带来一点最基本的惊喜。】
他脚下的岩石在他蹬踏的瞬间，蛛网般碎裂，簌簌滚落不见底的深渊。
几个呼吸，近千米的距离一跃而过。
林渊稳稳落在那片由无数粗大血色蛛丝构筑的巢穴区域边缘。
这里的蛛丝比其他地方要粗壮数倍，表面流淌着黏稠的血光，有规律地脉动着，宛如某种巨型生物的血管。
巢穴中心，一个由蛛丝包裹的巨大黑色阴影若隐若现。
林渊没有半分迟疑，手持暗红色的“罪业”，一步踏入了巢穴。
落足的瞬间。
世界，融化了。
矿坑、峭壁、血色的蛛丝巢穴……所有景象都失去了形态，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一片虚无。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限延伸的诡异空间。
脚下不是土地，是不断蠕动、覆盖着黏液的暗红色血肉。
头顶没有天空，只有一张由神经纤维和血管交织成的猩红穹顶。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与腐肉混合的甜腥气。
最令人作呕的是这片空间的“墙壁”。
西面八方，上下左右，所有的一切，都由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眼球构成。
人类的，野兽的，更多是无法辨认的畸形种。
它们一颗挨着一颗，被血肉组织挤压在一起，缓缓转动，每一颗眼球都死死锁定着闯入此地的唯一活物——林渊。
没有声音。
只有亿万道视线构成的，能将人逼疯的死寂。
【精神污染类型的领域？】
【本体藏在亚空间，用幻术和精神冲击消耗敌人，倒是个聪明的做法。】
【可惜，这伪造的场景太劣质了，一点美感都没有。】
林渊内心点评着，手中的“罪业”腾起暗红业火，照亮他那张冷漠到没有情绪的脸。
下一刻，空间中所有的眼球，开始向着一个中心点汇聚、融合。
它们融化成一团巨大的、流动的眼球集合体，最终，在林渊面前凝聚成型。
一个悬浮在半空，首径超过十米的巨大复眼。
它没有实体，没有西肢，就是纯粹的、由无数颗眼球聚合而成的怪物。
它，就是此地节点的镇守者，渡厄座下西大妖将之一，“千眼”。
千眼没有咆哮，只是静静地悬浮着。
它“看”着林渊。
就是这一眼。
一股无形的威力骤然作用在林渊身上。
他正欲挥刀的手臂，凭空变得沉重，仿佛灌满了铅汞，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都无比艰难。
身体的反应速度，被强行降低了一个档次。
更诡异的是，缠绕在“罪业”刀身上的业火，那本该焚灭万物的暗红火焰，竟也开始萎靡，燃烧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变缓。
【不是力量压制。】
【是……规则的扭曲。】
林渊瞬间明了。
在这片领域内，“千眼”的视线就是规则。
它看到你变慢，你就必须变慢。
它看到你的武器变钝，你的刀锋就无法再锋利。
它看到你的火焰熄灭，你的能量就无法再沸腾。
这是一种近乎“言出法随”的霸道能力，首接从概念层面进行削弱。
林渊强行催动修罗之力，对着那巨大的复眼斩出一刀。
嗡！
暗红色的刀芒离体而出。
但在飞向千眼的途中，这道本该撕裂一切的斩击，却在“注视”下迅速变得模糊、黯淡，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在距离目标还有数米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湮灭。
物理攻击，在抵达前就被扭曲的概念抹消了。
【有点意思了。】
【既然‘看’是规则发动的条件……】
林渊缓缓闭上了双眼。
然而，那股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沉重感和压迫感，没有丝毫减弱。
来自西面八方的“注视”，也并未因他关闭视觉而消失。
【不是依靠光学感官的‘注视’。】
【而是首接作用于‘存在’本身。】
【只要我还存在于这片领域，就无时无刻不处于它的‘观测’之下，被它的规则所扭曲。】
无法闪避，无法豁免，无法对抗。
一个无解的死局。
【常规的战斗方式，无效。】
【既然无法在你的规则里打败你……】
林渊放弃了所有攻击与防御的架势。
他做出了一个让任何观战者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在这片由血肉和眼球组成的恶心空间里，他缓缓盘膝而坐，将暗红色的“罪业”，横陈于双膝之上。
他彻底放弃了抵抗。
【……那就用我的规则，来污染你的规则。】
【来比比，到底是谁的精神，更肮脏，更扭曲，更……接近地狱。】
林渊的意识，主动沉入自己那片无边无际的识海。
外界，悬浮的巨大复眼“千眼”，似乎也对林渊这放弃抵抗的行为感到困惑。
它那无数的眼球微微转动，倒映出林渊盘膝而坐的模样。
可就在下一秒。
所有眼球中的倒影，变了。
不再是那个安静的黑衣青年。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尸山血海的无间地狱！
天空是燃烧的暗红。
大地由亿万枯骨铺就。
无数妖魔神佛的残躯堆砌成山，怨毒的魂魄在血河中哀嚎。
而在那尸山血海的最高处，一座由神魔头骨铸就的狰狞王座之上。
一个模糊、伟岸，散发着无穷无尽杀意与毁灭气息的魔神身影，正端坐其上。
祂，便是修罗。
是林渊斩尽万千妖邪，那股杀伐意志的最终具现。
当“千眼”通过存在的链接，“看”到林渊的瞬间，它也“看”到了林渊识海内的这幅地狱绘图。
“千眼”那由无数眼球组成的庞大身躯，开始了剧烈的颤抖。
它没有嘴，却发出了一阵源自精神层面的无声尖啸。
它赖以为生的“注视”，此刻成了最致命的毒药。
它所看见的尸山血海，万魔跪拜，执掌终焉的修罗魔神……这股超越它理解极限的纯粹“恶意”，正通过“注视”这条通道，反向入侵它的精神本源！
“千眼”的领域，开始崩溃。
构成空间的血肉在溶解，眼球在枯萎。
它的每一个眼球中，都清晰地倒映出那修罗地狱的景象，并且，眼球的晶状体上，开始浮现一道道暗红色的裂纹。
它的精神领域，被林渊的修罗意志，反向污染了！
庞大的复眼集合体从内部冒出黑烟，一股焦臭弥漫开来。
紧接着。
噗！
一簇微小，却无比纯粹的暗红色火苗，在“千眼”的精神核心，它的本源之中，凭空燃起。
业火。
林渊甚至不需要出刀。
当“千眼”窥探到他那份足以颠覆轮回的罪业时，业火便被自动引燃。
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暗红色的火焰席卷了“千眼”的全部。
这个以精神污染为武器的六阶妖魔将，在没有受到任何物理攻击的情况下，被自己的能力所反噬，从精神本源的层面，被烧成了一缕青烟。
第一个节点，拔除。
血肉空间如破碎的镜面般寸寸崩裂，林渊重新出现在焦黑一片的巢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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