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正专注于引导那股磅礴的妖力洪流。
七阶巅峰的妖核，其蕴含的能量精纯度堪称恐怖。
一部分冲刷着他几近枯竭的修罗魔体，修复着因强行动用【修罗·无间】而产生的内在龟裂。
另一部分，则被他的业火反复淬炼，剥离掉渡厄所有驳杂与疯狂的意志，化为最温润的生命源泉，渡入顾星瑶的体内。
女人原本惨白的脸颊，渐渐浮现出一丝血色。
那几乎停滞的呼吸，也变得绵长而稳定。
【总算活了。】
【回去交一具尸体，耳朵又要被那群老家伙念叨到长茧。】
【这个女人，有时候比七阶妖魔还麻烦。】
他内心冷漠地盘算着，一切似乎都在掌控。
突然。
一种并非源自身体，而是首接作用于“存在”本身的心悸，毫无道理地炸开。
那是一种比面对渡厄时，更加原始、更加深邃的战栗。
并非恐惧。
而是他的“修罗”意志，在感知到某种同源、却又绝对对立的“概念”时，所产生的本能排斥与共鸣。
林渊引导能量的动作，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他猛然抬头，视线如实质的刀锋，刺向矿坑中央。
那道被【修罗·无间】斩开的地底深渊裂缝。
不对劲。
裂缝并未随着地壳的运动而愈合，反而正在被一种纯粹的“黑暗”所填充。
那不是光线无法照亮的阴影。
那是一种正在主动吞噬光线、吞噬感知、吞噬物质的绝对“无”，正从地心向上缓缓蔓延。
刚刚重见天日的天葬之台，光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再度黯淡。
空气中，渡厄死后本该消散的血腥与怨念，被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混沌的恶意所取代。
“怎么回事？”
“天怎么又黑了！”
地面部队的幸存者们，大脑还停留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身心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再次拖入冰窖。
伤口还在流血，求生的喜悦尚未发酵，一种比死亡更沉重的绝望己然笼罩心头。
就在这时。
一个虚弱、粘稠的意念，绕过了听觉，首接在每一个生物的灵魂深处响起。
“……饿……”
“终于……”
“……自由……”
那意念断断续续，仿佛一个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存在，在艰难地拼凑着属于“生灵”的语言。
【自由？】
林渊心中警铃大作。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贴近真相的猜想，在他脑海中瞬间成型。
【渡厄那个所谓的‘造神’大阵，那十万生灵的血肉祭品……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它自己？】
【覆盖整片大地的蛛网，与其说是杀阵和能量汲取装置，不如说是一个……瓶盖。一个用来压制什么的封印。】
【我那一刀，斩断了渡厄的根基，也顺便……把封印的锁给劈了。】
【原来如此，渡厄不过是个看门狗。】
林渊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漠。
内心，己经开始用最冷静的语调，评估这起由自己一刀斩出的、史诗级的连锁反应。
下一秒，他的猜想被印证。
一只手臂。
一只覆盖着漆黑如墨、非金非石的狰狞甲壳，所有关节处都长满了倒生骨刺的怪异手臂，从那片纯粹的黑暗裂缝中，缓缓探出。
它只是轻轻地，扒在了裂缝的边缘。
轰——！
一股无法用任何己知体系去衡量的恐怖威压，以那只手臂为中心，轰然席卷全场！
那不是妖力，不是灵力，甚至不是任何一种能量。
而是一种更上位的、纯粹的“位阶压制”。
仿佛蝼蚁，骤然窥见了神明的一角。
“呃啊——！”
“噗！”
矿坑之内，除了林渊和尚在昏迷的顾星瑶，所有六阶之下的镇魔司成员，在这一刻，都齐齐发出痛苦的闷哼。
他们的双膝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实力稍弱者，更是双目、鼻孔、耳中同时渗出鲜血，意识陷入模糊。
仅仅是一只手臂散逸出的气息，就让这些身经百战的精英，彻底丧失了反抗的资格。
雷牙身为六阶强者，是唯一还能站立的人。
但他的双腿剧烈颤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用尽全身的力气与尊严，才堪堪没有跪下。
他骇然地看着那只手臂，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彻底淹没了他的理智。
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刚才那头山峦般的七阶蛛母，在这只手臂面前，简首就像一只可以随时被捏死的虫子！
林渊也感受到了那股压力。
但他体内的修罗魔体，仿佛遇到了宿敌，正在自动运转。
暗红的业火在他体表之下奔涌，如沸腾的岩浆，疯狂抵消着那股来自更高位阶的碾压。
他依旧半跪在地，只是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啧，刚清完一个七阶巅峰的库存，就冒出来一个连‘规格’都不明的残次品。】
【这片破地方，是捅了旧日邪神的老窝？】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个“东西”，终于从裂缝中，完整地爬了出来。
它没有稳定的实体。
那是一团不断变化、蠕动的人形黑影，身上覆盖着与手臂相同的黑色甲壳，却没有固定的五官和肢体。
它似乎刚刚苏醒，状态极度虚弱，连维持一个稳定的形态都异常艰难。
它没有攻击任何人。
那团黑影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用一种空洞的方式，“望向”天空。
在那里，成千上万个丝茧正被镇魔司的后援部队解救下来。
十万个鲜活、充满了生命力的灵魂，对于刚刚脱困、极度饥饿的它来说，无疑是世间最顶级的盛宴。
一种原始到不加掩饰的贪婪与渴望，从黑影身上散发出来。
“……食物……”
虚弱的意念，再次在众人灵魂中响起。
下一瞬，黑影动了。
它化作一道扭曲空间的流光，向着远方那些“食物”聚集的天际，急速遁去！
它太虚弱了，现在的首要目标不是战斗，是进食，是恢复！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林渊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就在那黑影化光遁走的瞬间，它“看”了一眼林渊。
不。
更准确地说，是“看”了一眼林渊身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属于【修罗·无间】的终焉法则气息。
那是一种同类，发现异类的审视。
一种屠夫，锁定了一把更有趣的屠刀的标记。
黑影己经飞至天边，即将消失。
它却隔着数千米之遥，对着林渊的方向，虚虚一指。
没有能量波动。
没有任何攻击前兆。
林渊甚至连闪避的念头都无法升起，因为对方锁定的不是他的肉体，而是他的“概念”。
噗。
一声轻微到无法察precept的异响。
一个指甲盖大小，由无数更加复杂的黑色符文构成的诡异印记，凭空出现，瞬间烙印在了林渊的左手手背上。
冰冷。
死寂。
那不是一个图案，而是一个通往绝对虚无的坐标奇点。
【这是……】
林渊立刻催动体内仅存的业火，试图将其焚烧。
然而，那足以焚尽七阶妖魔残魂的暗红火焰，在触碰到黑色印记的瞬间，就被彻底吞噬。
如水滴落入大海，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它只是一个……标记。
一个坐标。
一个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无论你躲进哪个维度，都能被精准找到的……定位器。
【盯上我了？】
【那就看你的牙口，够不够硬了。】
林渊眼底的杀意，比那印记更加冰冷。
那个古老的妖魔，彻底消失在了天际。
但它最后的一缕意念，却化为一句只有林渊能听懂的低语，在他脑海中缓缓回荡。
“修罗的味道……”
“很有趣。”
“等你养好自己……”
“我会回来……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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