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
林间寂静，只有两道身影在幽暗中穿行，脚步轻得像猫。
“我说，小狼狗，你这方向感，靠谱吗？”顾星瑶的声音压得极低，贴在林渊耳后，带着一丝刻意制造的温热吐息。
她手里的夜视摄像机镜头，稳得像焊在手臂上。
“妖魔处理厨余垃圾，总不会离餐桌太远。”林渊头也不回，声音平淡。
手里的唐刀“罪业”伪装成徒步手杖，杖尖每一次点地，都精准无声地落在枯叶的缝隙间。
【这女人被妖力侵蚀得连基本嗅觉都快没了，还有闲心用这种濒临失传的技巧撩骚。神经比妖魔的脸皮还厚。】
“厨余垃圾？”顾星瑶轻笑一声，气音撩人，“你这比喻，可真够刻薄的。”
“是事实。”
又前进了几十米，空气陡然变得粘稠。
一股熟肉的甜腻混合着脂肪酸败的恶臭，不由分说地灌进鼻腔，蛮横地堵住了两人的喉咙。
林渊停下脚步。
前方，被藤蔓与灌木死死包裹的山壁上，一个黑洞洞的豁口正对外喷吐着肉眼可见的瘴气，活像大地腐烂后生出的烂疮。
顾星瑶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下意识地抬手掩住口鼻，眼中那份惯常的慵懒和魅惑，被一种生理性的厌恶所取代。
林渊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率先向洞口潜行过去。
他拨开最后一丛挡路的蕨类植物。
洞内的景象，被顾星瑶手中的摄像机镜头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稳定感，一帧不漏地全部记录下来。
林渊的胃里没什么反应，他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这不是洞穴。
这是一个屠宰场。一个专属于妖魔，以人为原料的……厨房。
洞壁被油脂和血污熏成令人反胃的黑褐色，地面上黏腻的暗红液体汇聚成洼，能淹没鞋底。
几头尚未完全化为人形的一阶幼魔，正趴在血洼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骨骼被利齿咬碎的“咔嚓”声，清脆得刺耳。
它们的“食物”，是几具残破的人类躯体。
镜头拉近，顾星瑶看到了李凯那件被撕烂的橙色速干衣。
林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那双被金丝镜片隔绝的眼睛，只是冷静地越过那些进食的幼魔，望向更深沉的黑暗。
他朝顾星瑶打了个手势，示意跟上。
两人绕开那几头低阶妖魔，向更深处走去。
空气里的血腥味，开始混入排泄物的恶臭和更浓重的腐败气息。
洞穴深处，豁然开朗。
这里，是真正的“后厨”和“冷库”。
数十个锈蚀的铁笼层层叠叠，堆成一座小山。大部分笼子空着，内侧的几个里，还关着“东西”。
或者说，曾经是人。
此刻，他们只是蜷缩在污秽物中，眼神空洞，呼吸微弱的牲口。
身上布满交错的牙印和撕裂的伤口，有的甚至失去了肢体，胸膛却还在破风箱般微弱起伏，顽固地喘着最后几口气。
笼子旁，一座白森森的小山，在微光下反射着幽幽的磷光。
那是人骨堆。
从规模判断，死在这里的，远不止节目组失踪的那几个人。
看那些破烂的衣物，更多的是从城市阴暗角落被诱捕来的流浪者。
一群就算人间蒸发，也不会有任何人注意的“消耗品”。
这个真人秀，只是这座恶魔岛屠宰基地的……一个伪装和添头。
林渊能感觉到，身旁的顾星瑶，呼吸的频率没有一丝改变。
那双总是带着魅惑笑意的深棕色眼眸，此刻一片冰冷，像结了霜的湖面。
【没有恐惧，只有厌恶。这女人，比我想象的还要硬朗。】
就在这时。
洞口的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
咀嚼声戛然而止，那几头幼魔立刻停止进食，喉咙里发出谄媚的低吼。
林渊目光一凛，伸手抓住顾星瑶的手腕，两人瞬间闪入那座骸骨堆的阴影里，寂静无声。
“一群废物！吃得满地都是！”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是主持人魏哥。
他身后，跟着安保队长张彪，以及另外三名工作人员。
他们身上属于人类的伪装气息，在这个妖气浓度爆表的地方，脆弱得像一张被水泡烂的纸。
魏哥那张充满亲和力的脸，此刻扭曲而狰狞。他一脚将一头凑上来的幼魔踹飞出去，撞在洞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径首走向铁笼，像个挑剔的屠夫，挨个审视着笼中的“存货”。
“新到的这批货色真差劲，一个个瘦得只剩骨头，能有什么嚼头？”他啐了一口，“明天让采购的换个地方，再用这种垃圾糊弄，就把他们自己做成肉馅。”
张彪在一旁咧嘴嘿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犬牙：“老大，够弟兄们对付一阵了。今天送上门的那个李凯，不就挺新鲜？肉质紧实，有嚼劲。”
“一个开胃菜，塞牙缝都不够。”魏哥不屑地摆摆手，话锋一转，脸上浮现出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说起来，我们那位林顾问，有点意思。”
林渊感觉到，被他握住的手腕，肌肉依旧放松。
顾星瑶甚至还用指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安抚，还是在撩拨。
魏哥不再看笼子，他缓缓转身，鼻子在空气中抽动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猫捉老鼠的戏谑。
“这洞里，好像多了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他开始踱步，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顾星瑶的心跳节拍上。
“我本来还想多陪他玩几天，看看这只小老鼠究竟想耍什么把戏。没想到啊……”他停下脚步，视线终于精准地定格在林渊和顾星瑶藏身的骸骨山上。
他笑了，那张和善的脸庞上，笑容玩味而残忍。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两份顶级的‘甜点’自己送上门了。”
洞口，那几头原本还在低吼的幼魔，己经无声地堵住了唯一的退路。
包围圈，彻底形成。
魏哥停在骸骨山前，他身后那夜叉妖魔的虚影贪婪地舔着嘴唇，赤红的双目死死钉在阴影处。
“胆子真大。正好，我的几位贵客，很久没尝过超凡者的味道了。”他伸出舌头，仔细地舔过自己的嘴唇。
“特别是这种细皮嫩肉的年轻人，活撕下来做刺身，口感一定顶级。”
空气凝固。
然而，魏哥预想中的惊慌失措没有降临。
阴影里，林渊走了出来。
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魏哥一群妖魔的表情，和看路边的野狗没什么区别。
在魏哥和张彪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林渊抬起手，摘下鼻梁上那副金丝眼镜。
没有看任何一个妖魔，他侧过身，将折叠好的眼镜，轻轻递给身后的顾星瑶。
顾星瑶的手稳稳地伸出，接住了眼镜。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慵懒、妖媚的笑意，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只是，林渊注意到，在她接过眼镜的刹那，她那深棕色的瞳孔深处，一圈妖异的粉紫色光晕一闪而逝，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与期待。
【看来这个妖女，病得比我想象的还要重。】
林渊活动了一下手腕，颈骨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响。
他终于抬起头。
那双失去了镜片遮挡的墨色瞳孔，只剩下纯粹、冰冷的……杀意。
“把眼镜拿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命令的质感。
“别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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