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渊那句“什么时候开始”在血腥味弥漫的办公室里响起，陆哲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还是抑制不住地缩紧了一瞬。
他设想过林渊的任何反应。
凝重、决然，哪怕是一丝被赋予重任的亢奋。
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种平静。
那不是伪装，而是一种对杀戮这件事，深入骨髓的漠然。
好似接下来的血腥清洗，与出门散步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陆哲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鼻。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无波无澜，却让他这个见惯了尸山血海的六阶强者，都感到了一种纯粹的、工具性的寒冷。
他要的，就是这样一柄刀。
一柄没有感情，不会动摇，只为斩断目标而存在的刀。
“现在。”
陆哲沉声回答。
“名单上的信息会实时更新，第一个目标的情报己经解锁。”
林渊的指尖在数据板上轻轻一点。
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在半空中投射开来。
【目标一：钱文博】
【身份：镇魔司云海分部调查组长，公众人物】
【实力评估：西阶巅峰（化形境）】
【罪证概述：与云海妖魔集团“长生会”勾结，长期为其提供庇护。以“收养孤儿”名义，将超过两百名人类孤儿贩卖给“长生会”作为高级‘血食’及妖化实验素材。多次泄露镇魔司内部情报，致三支调查员小队全员牺牲……】
下方是长达数十页的证据链，视频、通讯记录、幸存者的血泪证词，触目惊心。
顾星瑶只扫了一眼，一股彻骨的寒意便从脚底首冲头顶。
钱文博！
这个名字，她如雷贯耳。
在整个江南大区，钱文博都是一个标杆。
他出身名门，温文尔雅，常年活跃在公众媒体，大力提倡“人妖和平共处”，被誉为“温和派”最闪耀的明星。
无数被“人妖和谐”思潮洗脑的年轻人，都视他为偶像，是“新时代人类”的楷模。
就是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圣光”的男人，背地里，却是一个将人类孤'儿当成货物，打包送给妖魔当食物的畜生。
【一群待宰的羔羊，在庆祝屠夫的仁慈。】
林渊看着光幕上钱文博那张温和的公式照，内心毫无波澜。
【真是一场精彩的末日喜剧。】
“他的公开行程，今晚七点，会在云海国际会展中心，出席一场‘人妖文化交流’慈善晚宴。”
顾星瑶迅速消化完情报，声音冷得像冰。
她的专业素养让她立刻进入状态，妖媚的眸子里只剩下猎人锁定猎物时的专注。
“在那种场合动手，影响最大，震慑力最强。”林渊平静地陈述。
陆哲点头，眼中闪过赞许：
“没错，第一枪，必须打得最响，打得最痛！要让所有心怀鬼胎的家伙，从他们和平安逸的美梦中，被一盆血水彻底浇醒！”
秘书不知何时己推门而入，递上两张制作精美的电子请柬。
“交通工具己备好，从特殊通道出发，一小时内抵达云海。”
“顾组长，这是您需要的身份，刚从海外归来的青年企业家和他的女伴。”
顾星瑶接过请柬，指尖划过上面“林先生”和“顾女士”的化名，嘴角勾起妖媚的弧度，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她看向林渊。
“走吧，弟弟。”
“我们去参加一场……最后的晚餐。”
……
一小时后，云海市。
夜幕下的国际会展中心灯火通明，玻璃幕墙反射着都市的霓虹，璀璨得像一头伏地的水晶巨兽。
一辆辆豪车在红毯前缓缓停下，走下衣着光鲜的社会名流。
他们是云海乃至江南地区的精英阶层，企业家、艺术家、学者、明星，每一个都光芒万丈。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混在车流中，无声地停在红毯起始端。
车门打开。
先是一只包裹在黑色丝绸高跟鞋里的纤细脚踝，在无数闪光灯下勾勒出完美的弧线。
紧接着，身着酒红色高开叉旗袍的顾星瑶，款款下车。
旗袍面料光泽流转，紧紧勾勒着她惊心动魄的曲线。
高开的下摆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姿，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她一出场，便攫取了全场的目光。
但她只是慵懒地伸出手，搭在随后下车的男人手臂上。
林渊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纯黑西装，白色衬衫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
他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淡漠疏离，将清隽的五官衬出一种禁欲而危险的气质。
一个妖媚入骨。
一个斯文禁欲。
两人并肩而立，一种奇异的张力弥漫开来，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属于这种流光溢彩的场合，又随时准备将这一切撕碎。
“林先生，顾女士，晚上好。”侍者恭敬地接过请柬，验证通过后，深深鞠躬。
林渊挽着顾星瑶，缓步走入辉煌的宴会厅。
水晶吊灯倾泻下温暖璀璨的光，古典乐在空气中流淌。
衣着华丽的宾客们三三两两，端着香槟，推杯换盏，脸上洋溢着优雅得体的笑容。
“看，那就是钱组长，本人比电视上更亲切。”
“是啊，听说这次他又个人捐赠了一大笔钱，用来帮助那些被‘极端分子’伤害的‘友善妖魔’家庭。”
“这才是真正有大爱、有格局的领袖！”
不远处的议论声，清晰地飘入林渊耳中。
他顺着目光看去。
一个身穿得体中山装、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正被一群人簇拥在中央。
他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耐心倾听，不时点头，亲切又充满威严。
那正是钱文博。
林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吊灯的光，冰冷一片。
他看着满堂“精英”对一个双手沾满同类鲜血的屠夫顶礼膜拜。
看着他们为了一场虚伪的“和平”而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端起一杯香槟，猩红的酒液在杯中旋转，映出他冰冷的眼。
这场属于伪善者的狂欢，真是滑稽，又真是……赏心悦目。
就在这时，大厅灯光微暗，所有光束聚焦于前方舞台。
钱文博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微笑着走上舞台，站到演讲台后。
他清了清嗓子，富有磁性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晚上好。”
“今天，我们为了一个共同的信念而相聚于此。”
“这个信念，就是爱，与宽恕……”
他充满激情与虚伪的演讲，开始了。
台下，人群的阴影里，林渊将酒杯轻轻放回侍者的托盘。
他的指尖，在无人注视的角落，己经开始有黑红色的业火在盘旋。
那火焰无声无息，不带丝毫温度，却像活着的饥饿液体。
扭曲着，缭绕着，等待着一场盛宴的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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