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台州城南一处戒备森严的秘密工坊内,却亮如白昼。
这里是西海商会的心脏之一,寻常时候,打造的是精巧的珠宝首饰。而今夜,工坊内弥漫的却不是金石之气,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油脂与草木灰碱的奇特味道。
工坊中央,几名最顶尖的匠人正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将一锅粘稠的、乳白色的液体倒入一个个精致的梅花形模具之中。这正是戚镇海提供的“土法皂化”工艺,利用猪油、草木灰沥出的碱水,经过精确的火候与搅拌,最终形成的奇妙造物。
当第一块凝固成型、晶莹剔???、宛如冬日初雪的膏体被取出时,整个工坊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苏媚娘一袭紫裙,静立一旁。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触碰那块膏体,触感温润如玉,凑近鼻尖,一股被巧手调入的淡淡茉莉花香,沁人心脾。
“小姐,此物……当真能去垢?”身边的老管事满脸难以置信。
苏媚娘没有回答,只是示意侍女端来一盆清水和一块沾满油污的布巾。她亲手将那块膏体浸湿,在布巾上轻轻揉搓。
奇迹发生了。
不过片刻,丰盈细腻的泡沫便涌现出来,随着清水的冲洗,布巾上的油污竟被涤荡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片洁白与持久的清香。
“天呐!”老管事失声惊呼。
苏媚娘的美眸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她看到的不是一块简单的去垢之物,而是一座流淌着白银的巨大金山!戚镇海给她的,哪里是什么配方,分明是一把能撬动整个江南财富版图的钥匙!
她当即为这神物取了一个雅致的名字——“雪花皂”。
“传我的令,”苏媚娘的声音冷静而果决,带着一股运筹帷幄的从容,“立刻将所有制成的雪花皂,用最上等的锦盒包装。另外,拟一份名单,城中所有官宦女眷、富商正妻,每府送上一盒,就说是我西海商会新得的海外奇珍,不成敬意。”
老管事一愣:“小姐,此物如此珍贵,不首接开售,反而白白送人?”
苏媚娘嘴角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商战女王的智慧光芒:“好东西,要先让最懂它价值的人,替我们去说。我们要卖的不是一块皂,而是一种身份,一种风雅。”
接下来的三天,一场由“雪花皂”引发的消费风暴,在整个台州乃至江南上流社会,悄然引爆。
那些收到赠品的贵妇们,起初还不以为意。可当她们亲身体验过雪花皂那神奇的洁净能力、润肤效果和持久的迷人香气后,所有人都为之疯狂了!
用过雪花皂,谁还能忍受那些粗糙的澡豆和油腻的胰子?
一时间,“你可用过西海商会的雪花皂?”成了贵妇圈子里最时髦的问候语。拥有并使用雪花皂,迅速成为一种彰显身份与品位的象征。
无数人带着银票涌向西海商会的门店,想要购买这种神物,却无一例外地被告知:“此物原料取自海外极寒之地的雪莲,工艺繁复,每月只能得百块。东家有令,非卖品,只赠有缘人。”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渴望。
在将市场胃口吊到极致后,苏媚娘终于放出了第二个消息:为答谢厚爱,本月所得的一百块雪花皂,将于三日后在西海商会的顶级会所“揽月阁”内,以“竞价”的方式,寻其主人。
消息一出,整个江南的富豪圈都为之震动!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买卖了,这是面子之争,是财力与地位的较量!
竞价当日,揽月阁内人头攒动,晓星璇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汇聚了江南最有权势和财富的一批人。
一块成本不足百文的雪花皂,在狂热的气氛中,价格一路飙升。
“五十两!”
“我出六十两!”
“八十两!这块皂,我们王夫人要了!”
最终,第一块雪花皂,竟被一位盐商以一百二十两白银的天价拍下!
全场轰动!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一百块雪花皂,为苏媚娘的西海商会,卷入了超过一万两白银的恐怖现金流!
这场商业上的惊天大胜,在明面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却无人知晓,在暗地里,一张由苏媚娘亲手编织的巨大网络,早己悄然铺开。
利用这笔从天而降的巨款,她麾下的商队,如同一条条潜行的溪流,绕开了被严党控制的官路,从湖广、江西,甚至通过海路从南洋,以三倍于市价的价格,疯狂地收购着粮食、生铁、硫磺与硝石。
这些足以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战略物资,被伪装成普通的商货,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批批汇入台州城中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仓库。
……
七日后,戚家军,中军大帐。
气氛依旧压抑。尽管全军上下士气高昂,但粮草火器被抽调一空的阴影,始终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高级将领的心头。
就在此时,戚镇海带着父亲戚继光,来到了一处位于城北的巨大货仓群前。
“父亲,请看。”
随着仓库大门缓缓打开,阳光照射进去,满仓的景象,让身经百战的戚继光,瞬间瞳孔骤缩,呼吸都为之一滞。
只见仓库之内,一袋袋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粮食,堆积如山,几乎要顶到房梁!那扑面而来的谷物香气,是这个时代最能安抚人心的味道!
戚镇海没有停步,接连打开了第二座、第三座仓库。
第二座仓库里,是堆积如山的优质铁矿石和焦炭。
第三座仓库里,是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硫磺与硝石,其数量之多,足以将整个军工作坊的火药产量翻上三倍!
“这……这是……”戚继光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抑制的颤抖。他猛地回头,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这些物资,足以支撑戚家军打一场持续三个月以上的鏖战!朝廷的釜底抽薪之计,在这如山的物资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戚镇海迎着父亲的目光,平静地说道:“兵法有云,因粮于敌。朝堂之上,亦是战场。他们断我粮草,我们便从别处,百倍千倍地夺回来。”
他没有解释“香胰子”的生意,但在这一刻,戚继光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了自己的儿子。这个曾经的纨绔逆子,不知何时,己经拥有了如此鬼神莫测、翻云覆覆雨的通天手段!
他们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比以前更强了!
父子二人相视无言,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与默契,在他们之间悄然滋生。台州守城战的最后一块短板,被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完美地补上了!
军心,前所未有的稳固!
然而,就在全城军民信心大增,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时,城外,岛津义弘的大军黑压压的营寨之中,一骑快马疾驰而出。
“报——!”
一名斥候飞奔上城楼,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启禀总兵,城外倭寇遣使前来,己至城下,送上战书!”
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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