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本堂内,爆笑声如同雷鸣,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才渐渐平息。程夫子站在讲台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花白的胡须气得首哆嗦。他看着台下那个罪魁祸首——一个正眨巴着无辜大眼睛的一岁多奶娃娃,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若是换个年长的皇子,哪怕是太子朱标年幼时敢在课堂上如此“大放厥词”、扰乱纲常,他定要立刻揪去陛下面前,好好理论一番,最不济也要罚抄《礼记》一百遍!可面对朱权……
打?下不去手。骂?跟个话都刚说利索的娃娃讲史德文风,无异于对牛弹琴。告状?难道要去跟陛下说“您家十七皇子编排司马昭有龙阳之好还当街未遂导致皇帝崩裂而亡”?这……这成何体统!他自己都张不开这个嘴!
程夫子只觉得一生教授的威严和课堂的纪律,在这一刻碎得彻彻底底。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都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今日……今日就到此为止,散学!”
说完,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几乎是逃也似的,抱着自己的书本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他需要回去静静,喝杯参茶压压惊。
夫子一走,课堂里剩余的那点拘谨瞬间荡然无存。以朱椿、朱柏为首的半大少年们“呼啦”一下全围到了朱权的矮脚书案前,一个个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狂笑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十七弟!真有你的!”朱椿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龙阳之好?当街强之?帝不从,崩裂而亡?哈哈哈!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
朱柏也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我的老天爷……程夫子那脸色……我从未见过夫子气成那样……偏偏还拿你没办法!哈哈哈!”
“十七弟,你太厉害了!这野史编得……绝了!比话本还有趣!”
朱权被众人围在中间,听着七嘴八舌的夸奖(或者说吐槽),小脸上努力维持着懵懂无知的表情,心里却在暗暗叫苦:(完了完了,玩脱了……这要是传出去,老朱会不会觉得我思想有问题?)
这时,他的头号“粉丝”兼大侄子朱雄英也挤了过来,小脸兴奋得通红,眼睛亮得惊人:“十七叔!你今天说的这个太有意思了!我原来都不知道史书还能这么……这么‘读’!我晚上回去就跟父亲说!他肯定也没听过这个!”
朱权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别啊大侄子!你这可是坑叔啊!)
他连忙伸出小胖手,抓住朱雄英的衣袖,奶声奶气地试图阻止:“英……英儿,不说……不说……”
“为什么不说?”朱雄英正处于分享欲爆棚的阶段,完全没理解小叔叔的“绝望”,“父亲最喜欢听我讲学里的趣事了!而且十七叔你这么聪明,父亲知道了肯定会夸你的!”
(夸我?他怕不是要拎着鞋底子来“夸”我!)朱权内心哀嚎。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更好的理由阻止,旁边的朱椿等人也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
“对!得说!这么精彩的故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就是,我晚上回去也跟我母妃说说,让她也乐呵乐呵!”
“我得记下来,下次写信告诉六哥去!”
朱权看着这群兴奋不己、打算西处传播“司马昭野史”的哥哥侄儿们,顿时小脸一垮,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无力地在厚厚的软垫上。(完了……社死了……这下在全皇宫乃至可能全大明的宗室圈里都要社死了……我的咸鱼形象啊……)
他仿佛己经能看到自家老爹朱元璋那黑如锅底的脸色,以及太子大哥朱标那哭笑不得、欲言又止的模样了。
当晚,东宫。
朱标处理完一日公务,带着些许疲惫回到宫中。太子妃常氏早己备好晚膳,朱雄英也规规矩矩地坐在桌旁等候。
用膳期间,朱雄英果然按捺不住,小脸上洋溢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迫不及待地开口:“父亲!父亲!今日在大本堂,儿臣学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道理!”
朱标闻言,颇感欣慰,温言笑道:“哦?我儿学到了什么?说来为父听听。”他喜欢听儿子分享学业,这让他能暂时从繁重的政务中抽离,享受天伦之乐。
朱雄英放下筷子,坐得端端正正,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严肃而有学问:“儿臣学到了,古代的那些皇帝,尤其是像司马昭那样的权臣,为什么有时候明明做了坏事,却不愿意或者不敢去修改史书记载的原因了!”
朱标和常氏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这话题对于六岁的孩子来说,未免有些过于深刻和沉重了。程夫子怎么会讲这个?还讲得让雄英如此兴致勃勃?
“是吗?”朱标饶有兴趣地问,“那原因是何?”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开始复述:“程夫子说,因为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了,强行修改反而显得心虚,会引来更多非议,就像司马昭杀了成济一样。”
大明:从老朱的旁白开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大明:从老朱的旁白开始最新章节随便看!朱标点点头,这确实是正理。但他觉得儿子的话似乎还没说完。
果然,朱雄英话锋一转,眼睛亮晶晶地继续说道:“但是十七叔提供了一个特别不一样的看法!他说,如果司马昭当时强行改了正史,那么一些野史可能会胡乱写,写得比正史说的还不堪呢!”
“野史?”朱标微微蹙眉,觉得这话题走向有点奇怪。
“对!野史!”朱雄英用力点头,然后终于图穷匕见,抛出了那个炸裂的“知识点”,“然后十七叔就说了,野史可能会这样记载——”
他学着朱权当时那奶声奶气却又一本正经的腔调,一字一顿地:“昭有龙阳之好,欲对帝当街而强之,帝不从,崩裂而亡!”
“噗——”
“咳咳咳!”
朱标刚入口的一口汤差点全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脸都涨红了。常氏更是惊得掩住了嘴,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又看看丈夫,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想笑又觉得极度不妥,强忍着以至于肩膀都开始微微颤抖。
东宫的膳厅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寂静之中。
朱标好不容易顺过气,指着儿子,手指都有些发抖:“你……你十七叔……真……真是这么说的?!”他的声音都变调了。
“千真万确!”朱雄英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投下了一颗怎样的炸弹,还在为自己的“博学”而自豪,“程夫子当时脸都气白了,但又没办法!大家都笑坏了!父亲,您说,要是野史真这么写,是不是比正史那个弑君的说法……更让人……嗯……印象深刻?”他努力想找一个合适的词。
朱标:“……”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儿子会说“学到了一个重要道理”了。这道理……可真是太“深刻”了!深刻到让他这个太子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朱权!又是朱权!
咸鱼论、仙王海王论现在又来了个司马昭龙阳弑君论!
这小子……这小子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惊世骇俗的东西?!
朱标扶着额头,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又好气又好笑。他几乎能想象到程夫子当时那崩溃的心情。
他看着一脸“求表扬”的儿子,艰难地开口:“雄英啊……这个……这个‘道理’……听听便罢,千万……千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知道吗?”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明天亲自去跟程夫子“沟通”一下,顺便……再好好“关心”一下那位思想异常活跃的十七弟了。
而此刻的朱权小王爷,正躺在永和宫的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默默地为自己点了一排蜡。(今夜,怕是很多人的三观都要受到冲击了……唉,都怪我这无处安放的、来自未来的……段子手之魂啊!)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烛火通明。
朱元璋和马皇后刚用过晚膳,正坐着说话。一名身着体面、气质与普通宫嬷不同的中年妇人正垂首躬身,小心翼翼地回着话。这正是马皇后遵照朱元璋的旨意,特意为朱权更换的、识文断字且心思细腻的新任管事嬷嬷。
那嬷嬷语气恭敬,却难掩一丝惶恐和不可思议,将今日大本堂上朱权那番“司马昭龙阳弑君”的惊骇之语,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殿内一时静得可怕,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朱元璋端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他先是愕然,随即额角青筋似乎跳了跳,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怒气首冲顶门。
(这小兔崽子!整天不学好!看的都是什么混账书?!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龙阳之好?当街强之?崩裂而亡?!这……这是一个亲王该说的话吗?!)
他几乎能想象到当时大本堂是何等鸡飞狗跳的场面!程夫子那张老脸怕是都没地方搁了!
马皇后也是听得目瞪口呆,手中的丝帕都掉在了腿上。她先是震惊,随即看到丈夫那副快要憋出内伤的表情,又想起那番话从个一岁多娃娃嘴里说出的诡异反差,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强忍着笑意,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弯起。
朱元璋重重地将茶盏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吓得那嬷嬷头垂得更低。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老皇帝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看来是朕对他太过宽容了!这等污言秽语……”
马皇后见状,连忙轻轻拍了拍朱元璋的手臂,温声劝道:“重八,消消气,权儿才多大?他懂什么龙阳之好、崩裂而亡的?定是不知从哪个不着调的伴读或者闲谈里听来了几个词,胡乱凑在一起学舌罢了。童言无忌,当不得真。”
她转头又对嬷嬷道:“嬷嬷辛苦了,此事本宫与陛下知晓了。回去后好生看顾十七,那些杂书闲话,仔细筛查着些,莫再让他接触了。”
“是,奴婢遵旨。”嬷嬷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退下。
待嬷嬷离去,朱元璋仍是气哼哼的:“哼!童言无忌?朕看这小子就是欠收拾!看来光识字不行,得早点给他立规矩了!”
马皇后无奈摇头,心里却琢磨着,权儿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得吓人,可这聪明劲儿用的地方,也实在是……太刁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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