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东京郊外的小屋浸在一片薄雾之中。
海风从远处吹来,带着咸涩的气息,拂过窗台上的风铃,发出细微的叮咚声。
上杉绘梨衣坐在桌前,指尖捏着一支铅笔,笔尖在素描纸上轻轻滑动,像在抚摸一段即将消逝的梦。
她的动作很慢,却异常坚定。
纸面渐渐显现出一把旧伞的轮廓——伞骨微弯,边缘有一道细小的裂痕,正是那天下雨时,谢无涯为她挡水而破损的那一把。
她画得很认真,仿佛每一根线条都能留住时间。
终于,伞下出现了两个人影。
她自己穿着红裙,发丝飞扬;而身旁的男人披着黑色风衣,身形挺拔。
可他的身影却是灰白的,如同被岁月侵蚀的旧照片,边缘模糊,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
绘梨衣停笔,凝视着那片灰白,瞳孔微微颤动。
她没有哭,只是缓缓写下西个字:“伞修好了。”
然后将画纸折好,塞进一个淡黄色的信封,封口处贴上一颗樱花形状的贴纸——那是谢无涯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把信轻轻放在窗台上,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空无一人的床位,指尖在床单上停留片刻,像是确认他是否真的离开过。
门外传来脚步声,艾琳娜·沃森推门而入,披着风衣,神情凝重。
“绘梨衣小姐,信……我帮你寄出去。”她接过信封,目光扫过那枚樱花贴纸,心头莫名一沉。
就在此刻,芝加哥卡塞尔学院的宿舍里,谢无涯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正将一柄缠着符咒的短刀收入行囊,听见提示音,顺手点开邮件附件。
画面加载的瞬间,他的动作僵住了。
那是一幅素描——伞下两人并肩而立,海风卷起裙角。
画工稚嫩却真挚,可最刺目的,是自己那个灰白、近乎虚化的身影。
“这……是什么?”他低声自语。
右臂忽然一阵剧痛,龙鳞无声浮现,如金属般在皮肤上游走,却又在下一秒剧烈震颤,仿佛感应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危机。
他猛地攥紧手臂,额头渗出冷汗。
他努力回想昨夜与绘梨衣的对话。
他们说了什么?
她有没有提起这幅画?
他记得她递来一张旧照片,说“姐姐的名字,是我记得最清楚的事”……可再往后,记忆就像被撕去一页,只剩一片空白。
共感模式悄然开启。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灵魂深处那根被命运缠绕的丝线。
可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信号不良的广播:
“……谢……无……涯……”
“……别走……”
“……伞……修好了……”
每一个字都夹杂着静电般的杂音,仿佛从另一个时间层传来。
谢无涯猛地睁开眼,瞳孔收缩。
他冲进地下修复室,手指在终端上飞速敲击,调出【宿命观测】系统日志。
屏幕亮起,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
【轩辕镜残影】——预警频率:73% → 41% → 22%……正在持续衰减。
【斩龙剑灵共鸣】——解析精度下降,红色波纹边缘出现灰化现象。
【龙裔代码溯源】——尝试启动……
视网膜上骤然浮现出一行猩红文字:
72:00:00
倒计时下方,一行小字幽幽闪烁:
【观测者即将被抹除】
谢无涯呼吸一滞。
这不是危险预警。
这是存在本身的判决书。
他猛地翻开谢氏残卷,在一堆泛黄的古籍中疯狂翻找。
终于,一本残破的《时晷图》映入眼帘。
纸页边缘焦黑,字迹残缺,却仍能辨认出一段话:
“观测者非一人,乃百世之影;若逆命过甚,影归虚无。晷象十二,守时之门,逆者必亡,魂不入轮回。”
他盯着那行字,指尖发冷。
所以……他从来就不是“改写命运的人”。
他是被命运选中的“工具”——一个跨越时间、承载记忆的观测之影。
每一次他改变剧情,每一次他救下绘梨衣,都是在透支自己的存在。
而如今,时间开始反噬。
“原来如此……”他低笑一声,声音沙哑,“我自以为在撕碎剧本,其实只是剧本里的一行批注。”
手机骤然响起。
是艾琳娜。
“谢无涯!你的脑波出现断层!”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过去七十二小时,有三段记忆被‘跳过’——不是遗忘,是时间本身拒绝承认它们发生过!就像……你从未存在过那段时间。”
“什么?”他心头一震。
“我刚刚扫描了绘梨衣寄出的画作。”艾琳娜调出图像,放大灰影部分,“你看这里——伞上的裂痕,位置和你三天前为她挡雨时破损的一模一样。可你……你根本没有那段记忆,对吗?”
谢无涯浑身一僵。
三天前?他记得那天他在修复室校准龙裔代码,整夜未归。
可共感模式忽然剧烈震荡——
他“看见”了。
小屋中,绘梨衣跪坐在地板上,手中握着那把旧伞。
她一遍又一遍地用布擦拭裂痕,指尖轻轻抚过伞骨,仿佛在等它自己愈合。
她的眼神安静,却又深不见底。
她早知道他会消失。
那句“伞修好了”,不是希望。
是告别。
谢无涯缓缓闭上眼,龙化左肩的鳞片一片片剥落,又重生,如同时间在反复擦除又重写他的身体。
他终于明白。
他不是在改变命运。
他是在燃烧自己,换取她的明天。
而时间,正一点一点,将他从世界中抹去。
窗外,红井方向的地脉再次震颤,日全食倒计时跳入23:59:59。
风自东方而来,带着铁锈与花香。
谢无涯站起身,将最后一把符刀插入腰间,眼神冷得如同深渊。
他打开电脑,输入一串密钥,将所有【宿命观测】数据备份至加密云端。
然后,他拨通一个从未启用过的号码。
电话接通,只响了一声。
他低声说:“准备车,川西。”
对方沉默三秒,回应:“那里……是禁地。”
“我知道。”他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声音轻得像一句呢喃,“但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他挂断电话,最后看了一眼绘梨衣寄来的画。
伞下,灰白的身影正缓缓消散。
而桌角,一张泛黄的照片静静躺着——两个小女孩坐在樱花树下,一个笑着比出剪刀手,另一个依偎着她。
背面那行稚嫩笔迹,在暮色中微微发亮:
“我们说好,一起看星星。”子夜,川西群山如巨兽蛰伏,雾气在峡谷间翻涌,仿佛大地吐纳着远古的呼吸。
十二座青铜晷象环列于山巅祭坛,宛如时间的囚笼,静默地守望着中央那一方漆黑如墨的石台——晷墟。
谢无涯踏过最后一道断崖,风衣猎猎,左肩龙鳞未稳,时而浮现,时而剥落,像是被无形之手反复涂抹又擦去。
他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震得脚下石板微颤。
不是因为力量,而是因为存在本身正在与这片土地产生共鸣。
他来了。
命运的禁忌之地,终于迎来了它第49次心跳。
就在他跨过界碑的刹那,地面骤然震颤。
一道裂痕自祭坛中心蔓延而出,如同苏醒的脉搏。
月光被某种力量扭曲,凝成一道修长的黑影,缓缓自虚空中踏出。
路山岩立于月下,手持晷轮杖,杖首镶嵌着一枚流转着沙漏光影的晶石。
他脸上刻满幽蓝色的符文,随呼吸明灭,仿佛与时间同频共振。
他目光如刀,首刺谢无涯。
“第49代,”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不带一丝情绪,“你越界了。”
风止,虫鸣绝。
空气像是被抽成了真空,谢无涯右腿骤然僵住——并非被束缚,而是时间本身在此地凝固。
他的肌肉、神经、血液,皆被锁定在那一瞬的流动中,仿佛整条腿己不属于现在。
“命运的剧本不容篡改。”路山岩缓缓抬杖,杖尖指向谢无涯心口,“绘梨衣必须死。你,必须归零。”
话音落,十二座晷象同时轻颤,青铜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血纹,如同沉睡的血脉被唤醒。
谢无涯瞳孔骤缩。
【轩辕镜残影】——闪!
一道幽蓝波纹自脑海炸开,不是预警,而是回响。
画面如潮水倒灌:他看见了自己——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夜,一个与他面容完全相同的男子跪在第一座晷象前,左手割裂掌心,鲜血顺着青铜纹路流淌,而十二座晷象,竟有一瞬的黯淡。
那是……过去的他?
不,是曾经的观测者。
剧痛自舌尖炸开——他咬破自己,用痛觉拉回意识。
龙化左臂猛然暴涨,应龙之爪撕裂空气,狠狠劈向地面!
碎石飞溅,时间锁链因反冲之力出现裂痕。
他借力前冲,身形如箭,首扑第一座晷象。
指尖触碰到冰冷青铜的刹那——
【龙裔代码溯源】与【轩辕镜残影】同时爆发!
视网膜上,画面如崩塌的堤坝般倾泻而下:
一座幽深地穴,北京地铁废弃隧道,血雨倾盆。
一个红裙少女蜷缩在角落,瞳孔中映出狰狞龙尸的倒影。
而他——另一个“谢无涯”,挡在她身前,手中短刀断裂,胸口被利爪贯穿。
他最后回望的,是绘梨衣颤抖的唇,和她手中那把,早己破损的伞。
记忆闪回戛然而止。
谢无涯跪在晷象前,喘息粗重,冷汗浸透后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具尸体的痛楚。
“原来……”他喃喃,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我不是第一个想救她的人。”
身后,路山岩冷笑出声,杖尖缓缓划过空气。
十二座晷象,血纹逐一亮起,如同十二颗心脏,开始同步跳动。
而最远的那一座,在迷雾深处,青铜表面浮现出一行古老铭文,正缓缓渗出暗红液体,仿佛被某种意志,一笔一笔,重新书写:
“逆命者,当以百身赎。”
风起,雾涌。
谢无涯缓缓站起,望向那十二座沉默的晷象,如同面对十二道轮回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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