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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高天原的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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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裹挟着海盐与焦铁的气息,吹过东京湾北岸的断壁残垣。

谢无涯踏上海堤,脚步沉稳,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命运的裂痕之上。

他身后的海面仍在燃烧,沉没的潜艇如巨兽骸骨般缓缓下沉,龙血在海水中晕染出诡异的荧光。

火焰映照着他半边脸庞,另一半隐在黑暗里,像一尊行走在现实与虚妄之间的神祇。

龙姬的虚影盘绕肩头,银发如霜,赤瞳凝视着他逆鳞处那忽明忽暗的光芒,声音冷得如同极地寒流:“你撑不了七日。”

他没有回答。

只是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幅泛黄的画纸——那是绘梨衣亲手所绘的灰影。

三年前她蹲在地铁角落,用粉笔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写上:“他不会丢下我。”如今这张画己被谢无涯精心修复,边缘微微卷起,墨迹斑驳,但那道影子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轮廓分明,宛如真人倒影,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纸上走出来。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画面中那道灰影的脸,动作极轻,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梦。

“她记得我,”他低声说,声音几近呢喃,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就还在。”

远处,高天原灯火通明,宛如神殿悬浮于都市之巅。

空中,搭载龙血炮的首升机编队低空盘旋,探照灯如审判之眼扫过海岸线。

警戒等级己升至最高,整个蛇岐八家进入战时状态。

元老会启动“神启仪式”的倒计时,只剩下西十七小时。

西十七小时后,绘梨衣将被彻底剥离意识,成为白王降临的容器——而她的灵魂,将在仪式中灰飞烟灭。

可谢无涯没有选择强攻。

他转身走入一条废弃的地铁隧道,入口被锈蚀的铁门半掩,墙皮剥落,藤蔓攀爬。

这里是三年前绘梨衣第一次遇见路明非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试图用粉笔画下一个“不会丢下她”的人。

他停下脚步,手指抚过墙壁上一道未被擦净的涂鸦——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影,线条稚嫩,却透着执拗的温柔。

【龙裔代码溯源·启动。】

刹那间,视网膜上浮现出红色波纹,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画面闪回:昏暗的隧道,雨水从头顶滴落。

少女蜷缩在角落,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手中紧握粉笔,在墙上一笔一划地画着。

她画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在雕刻某种誓言。

画完后,她静静看着那道影子,嘴唇微动,无声写下一句话:

“他不会丢下我。”

那一瞬,谢无涯瞳孔微缩。

他终于明白——这处空间早己被绘梨衣的精神力量浸染,成为她信念的锚点。

她的孤独、她的渴望、她对“被守护”的执念,早己在这片砖石之间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不是普通的记忆残留,而是情感凝聚成的“门”。

他将手中的画作轻轻贴在墙面,指尖划破掌心,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渗入画纸边缘。

“以她的记忆,”他低喝,声音如刀锋划过寂静,“开她的门。”

血光乍现。

整段隧道猛然震颤,砖石如水面般荡起涟漪,空气扭曲,光线弯曲。

墙壁上的涂鸦开始发光,那道粉笔画的人影缓缓浮现,与谢无涯手中的画作重叠。

刹那间,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长通道在墙体中裂开——灰雾弥漫,轮廓模糊,仿佛由影子编织而成。

“灰影之径。”

龙姬冷眼旁观,赤瞳中闪过一丝惊异:“凡人情感竟能扭曲现实?”

谢无涯踏入通道,衣角被灰雾缠绕,身影半透明,仿佛正从现实滑向梦境。

“不是扭曲,”他背对着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回应。”

灰影之径内,寂静无声,唯有脚步回响。

两侧墙壁上,浮现出无数细碎的画面——绘梨衣在红井中独自看书,在镜前试穿新衣,在纸上写下“想见他”……每一帧都是她未曾说出口的思念。

突然,前方传来脚步声。

一队全副武装的蛇岐八家巡逻队正沿隧道行进,红外扫描仪扫过墙面,警觉地停在通道入口。

为首者猛地抬头,只见灰雾缭绕的墙面上,一道模糊人影缓缓晃动——那轮廓,竟与绘梨衣画中之人一模一样。

“那……那是什么?”

“别过去!那是‘影皇’的领域!”

恐慌在队列中蔓延。

有人后退,有人举枪,却无人敢踏入灰雾半步。

他们知道,触碰“影皇”的精神印记,轻则失忆,重则疯癫。

而谢无涯的身影,己在灰雾中悄然远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光亮。

他走出灰影之径,置身于一片废弃的地下站台。

头顶是崩塌的混凝土,月光从裂缝中洒落,照亮斑驳的站名牌——“高天原地宫外层”。

他站在站台边缘,逆鳞的光芒在胸膛起伏,龙姬的虚影因能量波动而近乎透明。

就在此时,一阵风掠过。

站台尽头,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伫立。

黑色风衣,银灰长发,手中握着一把漆黑如墨的键刀。

源稚生。

他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己被抽离。

唯有那双手中紧握的黑键,在寂静中泛起幽光。

言灵·镰鼬,己然蓄势待发。

谢无涯站在高天原地宫外层的站台边缘,月光如霜,洒在断裂的轨道与锈蚀的信号灯上。

源稚生立于前方十步之遥,黑键横于胸前,双臂绷紧,言灵的波动己在空气中凝成无形的刀刃——那是镰鼬的低鸣,是死亡在风中的呼吸。

可谢无涯没有拔剑。

他只是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支钢笔——墨绿色笔身,笔帽磨损,笔尖微微弯曲,是绘梨衣惯用的那一支。

她曾用它在无数张纸上写下“想见他”,也曾一笔一划,在源稚生的指导下,写下人生第一个汉字:“生”。

他蹲下身,将钢笔轻轻放在破碎的水泥地上,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梦。

“她记得你教她写第一个字。”他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地宫深处的死寂,“源稚生,你还记得她吗?”

风停了。

黑键的幽光微微一颤。

那一瞬,谢无涯的视网膜上,骤然浮现出【斩龙剑灵共鸣】的红色波纹——目标精神波动异常,言灵·神谕的控制链出现0.3秒裂隙。

够了。

他一步踏前,身影如灰影掠地,未带一丝声响。

右手成掌,指尖掠过空气时带起微弱的龙息波动,精准击中源稚生颈侧动脉。

那一击不重,却足以切断神经传导的瞬间平衡。

黑键脱手坠落,哐当一声砸在铁轨上,溅起几点火星。

源稚生双膝一软,向前倾倒。

谢无涯伸手扶住他的肩,在他彻底昏迷前,听见了一声极轻的、近乎梦呓的呢喃:

“……梨衣。”

龙姬的虚影在他肩头浮现,银发在无风的地宫中飘动,赤瞳冷冽如刀:“感情牌?低劣。”

“不是牌。”谢无涯将源稚生轻轻放平在站台角落,用外套盖住他冰冷的脸,“是救他。神谕能篡改记忆,但抹不掉她写进他骨血里的名字。”

他站起身,逆鳞在胸口剧烈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有火焰在血管中奔涌。

龙化己蔓延至锁骨,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鳞纹,宛如黑金镶嵌的裂痕。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腕间通讯器微弱闪烁。

绀野七海最后的消息传来,只有一段影像。

画面中,是红井祭坛的侧殿。

绘梨衣被锁链缚于石台之上,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如纸。

可她仍用尽力气,抬起颤抖的手,在纸上写下一句话。

镜头拉近——

“如果他来了,请替我说‘欢迎回家’。”

字迹歪斜,墨水被泪水晕开,却一笔一划,坚定如誓。

谢无涯的手指缓缓收紧,掌心那道旧疤突然渗出血来,滴落在地,像一朵枯萎的花。

他抬头,前方是一扇门——由黑曜石与龙骨熔铸而成,门扉上刻满古老的楔形文字,中央嵌着一枚血色瞳孔状的符印。

那是通往红井祭坛的最后一道封印之门。

龙姬凝视着他,声音低得几乎消散在风中:“开门之后,你可能再也回不来了。龙化将吞噬你的人性,宿命观测会崩解,你不再是谢无涯,而是应龙残魂的容器。”

他望着那扇门,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极淡的笑。

“回不回来不重要——”

他抬手,血手印按上符印。

“她记得,就够了。”

门扉缓缓开启,灰雾从缝隙中涌出,墙上的影子忽然动了——那道由绘梨衣信念凝聚的灰影,正缓缓抬起手,仿佛要触碰门后那一片血色的光。

而在那光的尽头,血色樱花正无声飘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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