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风如刀锋般刮过荒原,安全屋的铁皮墙在呼啸中发出低沉的呻吟。
炉火摇曳,映照出谢无涯半边冷峻的脸。
他蹲在火盆前,手中那卷泛黄的族谱缓缓展开,纸页上墨迹斑驳,一个个名字如刀刻斧凿——《谢氏血脉录》,自初代屠龙者谢无烬起,三十六代应龙后裔的姓名,皆铭于其上。
龙姬站在角落,银发如雾,眸光冰冷地俯视着他:“你要烧了它?”
“嗯。”他答得极轻,却无半分犹豫。
“你爹当年都不敢。”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诮,“谢氏为屠龙而生,为宿命而战。你是最后一个姓谢的人,现在却要亲手焚尽自己的根。”
谢无涯没有抬头。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面,停在“谢无涯”三个字上。
那是他自己的名字,墨色最深,仿佛还带着书写时的温度。
他笑了下,极淡,极冷。
“谢氏为屠龙而生……可我,只为一人而战。”
话音落,火柴划过粗糙的火柴盒,一声轻响,在寂静中如同惊雷。
火焰舔舐纸角,迅速蔓延,焦黑的边缘卷曲着向上爬行,像是命运的蛀虫终于啃穿了最后一道锁链。
那三个字在火光中扭曲、崩解,化作灰烬的一瞬,谢无涯闭上了眼。
就在族谱彻底燃尽的刹那,异变陡生。
他脑海深处,长久以来如影随形的警报声——【轩辕镜残影】的嗡鸣——戛然而止。
再睁眼时,视网膜上的猩红网格己不再局限于眼前之敌,而是如蛛网般扩散至全球经纬,无数红点在跳动,标记着潜在威胁的位置。
【斩龙剑灵共鸣】的提示音变得清越而稳定,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枷锁。
系统低语,自意识深处浮现:
【宿命观测·终章】——脱离契约束缚,进入自由演化阶段。
他成了真正的“先知”,不再受制于命运的剧本,也不再是那个被推着走的棋子。
他是执棋者,是改写规则的人。
龙姬凝视着他,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某种近乎敬畏的情绪。
“你斩断了‘命轨’。”她低语,“可代价呢?”
“代价?”谢无涯望向角落那张简易床铺。
绘梨衣仍昏睡着,苍白的脸颊在火光下显得近乎透明。
她的指尖微微颤动,像是在梦中试图抓住什么。
床头那张纸上,三字血书仍未干透——“不要走。”
谢无涯走过去,单膝跪在床边,握住她的手。
那指尖冰凉,却在他掌心轻轻回握了一下。
“我不走。”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我只是,把那些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的人……一个个,埋进地底。”
通讯终端突然震动。
芬格尔的加密消息跳了出来:“哥们儿,卡塞尔的‘冰川号’科考船正驶向南极,我能给你弄个‘古籍修复顾问’的身份登船。但……你真要去?那边是死地,连信号都断。”
谢无涯盯着那行字,良久未动。
窗外,风雪更烈,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劝退。
他抬手回复,只一句:“告诉船长,船上若缺燃料,可用‘谢氏族谱’烧炉。”
发送后,他将那枚封存逆鳞的特制金属匣轻轻置于绘梨衣枕边。
黑曜石般的匣身泛着冷光,如同沉睡的龙心。
“你睡醒时,”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我会把那个世界,烧成灰。”
最后一遍,他启动【龙裔代码溯源】。
指尖轻触绘梨衣手中那支磨损严重的钢笔。
系统轰然开启,记忆如潮水倒灌——
画面闪现:高天原地宫深处,昏暗的灯光下,小小的绘梨衣坐在桌前,一遍遍写下同一个名字。
谢无涯。
纸页堆叠如山,指尖早己磨破,血珠渗出,洇开墨迹。
她没有停,仿佛只要写下去,那个人就会出现。
最后一幕,她抬起头,望向空无一人的门廊,唇形微微开合。
无声,却清晰。
“我想听你说话。”
谢无涯猛地抽回手,仿佛被那句话灼伤。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眸中己无波澜,唯有熔岩般的决意在燃烧。
他将笔轻轻放回她手中,覆上她的掌心。
“等我回来。”他低语,“我一句句说给你听。”
风雪拍打着屋顶,安全屋内,火盆只剩余烬,灰白如雪。
谢无涯站起身,披上黑色长风衣,转身走向门口。
龙姬跟上,虚影在夜色中流转,如烟似雾。
“你真以为,烧了族谱,就能摆脱宿命?”她问。
他推开门,风雪扑面而来。
“我不是摆脱宿命。”他踏出一步,身影融入风雪,“我是……成为新的宿命。”
夜空之上,极光悄然浮现,如神祇垂落的帷幕。
龙姬仰望天际,忽然轻声道:
“应龙古道有一条隐线……穿极光而过。”暴风雪如巨兽般撕扯着南纬七十五度的海面,冰川号在墨黑的浪谷间颠簸前行,钢铁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谢无涯立于船首,风雪扑面如刀割,黑色风衣猎猎翻卷,像一面不降的战旗。
他双目微眯,视网膜上猩红的波纹不断跳动,【斩龙剑灵共鸣】正解析着空气中某种异常的龙族气息——极光层中,有东西在移动。
龙姬的虚影盘绕在他周身,银发在狂风中如流光飞舞,她冷眼扫过翻腾的云层:“你感知到了?那是‘伪神之息’,赫尔佐格用胚胎复刻白王血脉的残渣,正在极圈上空凝聚。他想借南极地脉,重启‘伊邪那美’的神降仪式。”
谢无涯没有回答,指尖轻抚风衣内袋——那里藏着一枚从绘梨衣枕边取回的钢笔帽,边缘己被血渍浸染。
他闭了闭眼,耳边仿佛又响起那无声的唇语:“我想听你说话。”
他睁开眼,眸中再无波澜,只有燃烧的寒焰。
“应龙古道有一条隐线,穿极光而过,可避人类雷达。”龙姬忽然开口,声音在风雪中断续如幻,“走那条路,你能在他们完成融合前抵达南极基地。”
“带路。”他只回二字。
她冷笑一声,虚影逼近,指尖几乎触上他眉心:“我可不是帮你。你若死在这片冰原,我的容器也会崩解。应龙之血,不该葬于蝼蚁之手。”
谢无涯终于侧目,目光如刀锋般刺入她幽银的瞳孔:“等我杀完赫尔佐格,若你还想斩我,我奉陪。”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被风雪吞没,“但在此之前——谁碰她,谁就得死。”
龙姬沉默一瞬,随即轻笑,身影化作一道银雾,没入他肩后的阴影。
通讯终端在怀中震动,芬格尔的加密讯息跳了出来:“哥们儿,冰川号的航线被‘深海之眼’系统标记了,卡塞尔高层有人在追踪你。另外……蛇岐八家那艘货轮信号消失了,最后定位在南纬六十度,靠近克马德克海沟。”
谢无涯盯着那行字,指尖缓缓收紧。
赫尔佐格不会坐以待毙。
他早己不是那个躲在幕后操控剧本的伪学者,而是真正想要“重生”的神明。
胚胎密钥、深海航线、南极地脉——这一切都不是逃亡,而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复活仪式。
他要的不是延续生命,而是彻底抹除“绘梨衣”这个失败的容器,再造一个更完美的“神”。
但谢无涯知道,真正的神,从不会诞生于实验室的玻璃舱中。
真正的神,正躺在东京某间安全屋的床上,梦见一个叫谢无涯的人。
他抬手,在终端上输入一行字:“通知冰川号船长,关闭所有外部通讯,进入静默航行。燃料不足时,烧我随身携带的残卷。”
发送后,他解下背包,从中取出一册残破的古籍——《谢氏龙典·卷三》,封面焦黑,边缘仍带着族谱焚烧时的余烬。
他没有犹豫,将它投入船首的焚化炉。
火焰腾起的瞬间,远处极光骤然扭曲,仿佛被某种古老的力量牵引,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龙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古道之门,开了。”
谢无涯抬头,望向那道穿破风雪的光隙,脚步未动,心己越万里冰原。
而在千里之外的黑暗海沟,橘政宗缓缓将密钥插入控制台,幽蓝的光映亮他半张脸。
他望着培养舱中那枚猩红的胚胎,低语如祷告:“谢无涯,你以为终结一个仪式就够了?真正的神明,从不怕重生。”
话音未落,舱室角落的监控屏幕忽然闪烁,画面中,东京安全屋的摄像头拍下了令人窒息的一幕——
绘梨衣在梦中微微启唇,指尖颤抖着抚过《小王子》的书页,玫瑰的影子里,灰暗的世界正悄然染上暖光。
她轻唤出那个从未说出口的名字:
“……谢、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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