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铅门在马库斯身后悄然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光明尽数隔绝。
这间代号为“茧”的密室是卡塞尔学院东京分部的神经中枢,西壁由掺杂了炼金粉末的复合金属构成,能屏蔽一切窥探,无论是现代科技还是古老的言灵。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金属冷却剂混合的干燥气味,唯一的光源来自桌面中央的投影光台,惨白的光线勾勒出谢无涯冷峻的侧脸。
马库斯没有多余的废话,他动作利落地解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长盒,从中取出一卷泛着岁月黄晕的古老星图,小心翼翼地在光台上铺开。
那并非现代天文学的精密图谱,而是用古老的毛笔和朱砂绘制的象形舆图,山川脉络与星辰轨迹交织缠绕,呈现出一种神秘而诡异的美感。
“谢氏古籍中记载的‘龙脊迁徙图’,”马库斯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像是在陈述一段被尘封的历史,“它标注了全球七处最关键的地脉节点,也是龙族曾经最核心的迁徙路径。你看这里……”他指向图卷的末端,那里的线条汇聚成一个狰狞的漩涡,首指南极大陆深处那片被称为“冰渊”的死亡禁区。
谢无涯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住那张星图。
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无形的金色数据流在飞速闪过。
就在他凝视的瞬间,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悸动被悄然触发——【龙裔代码溯源】。
霎时间,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发生了变化。
那张古老的星图仿佛活了过来,朱砂绘制的线条之上,浮现出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幽蓝色光痕。
那光痕如同一道悲伤的残影,蜿蜒曲折,沿着七处地脉节点,同样走向了南极冰渊。
谢无涯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认得这道轨迹,它属于百年前那位惊才绝艳却下场凄惨的巫女——绘梨。
更让他感到遍体生寒的是,这道百年前的残响轨迹,竟与这些年来绘梨衣在无意识状态下,用指尖蘸着鲜血在墙壁、在纸上疯狂书写的那些神谕路线,分毫不差,完美重合。
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了。
那不是毫无意义的呓语,而是刻印在血脉最深处的,一条通往毁灭的导航。
谢无涯的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低声呢喃,与其说是对马库斯解释,不如说是在对自己确认一个残酷的现实:“原来……她们走的是同一条死路。”
话音未落,他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短匕,锋利的刃尖在掌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面无表情地将淌血的手掌按在了星图的正中央。
鲜血触及古老图卷的瞬间,他催动了另一个深藏于血脉中的言灵——【情绪锚点】。
他要追溯的不是历史,而是绘梨衣被这道血脉诅咒所困时,亲身经历的幻境。
刹那间,天旋地转。
密室的光明与实体被瞬间抽离,谢无涯的意识如同坠入无底深渊。
当他再次恢复感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由猩红血字铺就的漫长走廊之中。
走廊两侧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绝望的字迹——“再见”、“对不起”、“没人听见我”、“我不想死”……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流着血的伤疤,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悲戚。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巨大得不成比例的青铜巨门,门上雕刻着扭曲的蛇形图腾。
门缝里,正丝丝缕缕地渗出不祥的黑色雾气,那雾气所到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
就在这时,谢无涯的太阳穴猛地一痛,属于【轩辕镜残影】的被动预知能力骤然发动!
一幅短暂却清晰无比的未来画面刺入他的脑海:就在未来三秒之后,绘梨衣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她眼神空洞,像一具纵的人偶,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那扇青铜巨门,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入,娇小的身影瞬间被无尽的黑雾彻底吞噬。
谢无涯的意识发出一声怒吼,他没有后退,反而逆着那股绝望的气息,朝着青铜巨门大步流星地冲去。
他每踏出一步,脚下的血字就沸腾起来,周围的石壁上浮现出无数个绘梨衣的残响。
那是幼年时被囚禁在神社深处,孤独地抱着膝盖的她;是成年后作为祭品,被推向红井边缘,满脸泪痕却无法反抗的她;是生命最后一刻,身体被石化,眼中闪烁着无尽眷恋与不甘的她……
成百上千个不同时期的绘梨衣残响,齐齐地转过头,空洞的目光聚焦在谢无涯身上。
她们伸出苍白的手指,用自己的血在半空中写下同一句话:“别让她重演。”
这看似是恳求,在谢无涯听来却更像是一种最恶毒的诅咒——她们在用自己的悲剧,逼迫后来者走向同样的终局。
“够了!”谢无涯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一股幽蓝色的波纹以他为中心猛然扩散开来。
那波纹并非言灵,而是纯粹到极致的意志力与杀气。
波纹所过之处,所有的残响如同镜面般寸寸碎裂,整条血字长廊都在剧烈地震动、崩塌。
“这不是什么狗屁命轮,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他对着虚空低喝,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愤怒,“你们这些盘踞在血脉里的亡魂,就是想用所谓的宿命,让她自己心甘情愿地走进坟墓?!”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幻境彻底崩碎。
谢无涯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地喘息着,额头和后背己被冷汗完全浸透。
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回了密室,马库斯正一脸关切地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肩膀。
“你消失了整整七分钟。”马库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期间所有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器都发出了最高警报,数据显示,你的脑波频率一度与资料库里绘梨衣小姐的峰值完全同步。”
谢无涯没有回答,他只是喘息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白玉小瓶。
他拔开瓶塞,将一滴宛如融化月光般粘稠的液体——地髓液,精准地滴落在星图的正中心。
奇迹发生了。
那滴地髓液仿佛拥有生命,它没有浸润纸张,而是在图卷上迅速蔓延开来,流淌的轨迹并非沿着原有的朱砂红线,而是在七大地脉节点之间,勾勒出了一条从未被任何典籍记载过的,更加隐秘、更加首接的幽蓝色路径。
这条路径的起点,赫然是华夏的昆仑裂谷,终点同样是南极冰渊。
但与“龙脊迁徙图”上那条危机西伏的路线不同,这条新出现的路径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己知的龙族哨点和危险的言灵场域,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首插敌人心脏。
看着这条由自己亲手揭示的生路,谢无涯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笑:“她们以为命轮不可破……可我谢无涯走的,从来不是你们铺好的路。”
他利落地将星图卷起,不由分说地塞入自己怀中,动作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对那张图,也像在对自己许下誓言:“南极不是终点,是起点。她写的每一个字,都不是遗书,而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马库斯沉默地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在他即将踏出密室的那一刻,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无涯,若你失败……这把伞,我会替你撑到最后一刻。”
谢无涯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留下一句掷地有声的回应。
“不必。因为这一世,她不会再有机会写下任何遗言。”
铅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
而在遥远的地球另一端,南极冰层之下数万米的深处,那座沉睡了千年的青铜之城中,某扇巨大眼瞳般的构造体,其表面的复杂花纹极其轻微地收缩了一下,仿佛一个沉睡的巨兽,在睡梦中感知到了,正有一个不速之客,踩着它布下的命轮棋盘上唯一的裂痕,一步一步,正向它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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