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手还在发抖。
林窈没看她，只把背包拉链拉开一条缝，确认报纸和碎片还在。她掌心的伤口裂开了，血渗出来，黏在布料上，一碰就疼。但她没包扎，也没说话，转身就走。
街灯还在灭，一盏接一盏，像被什么追着吞掉。她们没停，也没回头，穿过两条巷子，拐进一条窄路。路边堆着废纸箱和破塑料桶，空气里有股馊味。
林窈脚步没慢。
她知道现在不能停。医院那栋楼己经醒了，院长没死，碎片也不是唯一的。那块符牌在月光下亮过，说明它认主——而她，是它等的人。
可她不能回去。
她得先弄明白，这东西到底指向什么。
自由市场在城西，天没亮就开摊。她们赶到时，天刚蒙蒙亮，铁皮棚子底下己经挤满了人。菜贩子吆喝着称重，塑料袋哗啦响，电动车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喇叭按得刺耳。
林窈靠在一根铁架上，喘了口气。
她把符牌碎片塞进衣兜，贴着胸口。体温慢慢焐着它，像是稳住某种频率。她闭眼三秒，再睁眼时，己经换了眼神。
她从兜里掏出三枚铜钱。
边缘磨得发亮，是小满前两天塞给她的。她说这是“压惊钱”，能挡煞。林窈没信，但收下了。现在，这三枚铜钱成了她唯一的工具。
她把铜钱放在掌心，捂热。
第一次抛，落地无声。碗是铁的，但铜钱没响。卦象乱，看不出吉凶。
第二次，她等一个卖鱼的摊主收钱——硬币落进铁盒，“当”一声。她借那震动，弹出铜钱。结果还是偏，巽上离下，火风鼎，但爻位错乱，像是被什么干扰了。
第三次，她蹲下身，把碗放在脚边，手压着铜钱，等。
市场太吵，人太多，磁场乱。她需要一个共振点。
一个买菜的女人路过，拎着塑料袋，袋口露出半截红萝卜。她弯腰挑土豆，零钱掉进摊主的铁盒。
“当”。
就是现在。
林窈松手。
铜钱弹起，落碗，清脆三响。
她低头看。
乾下巽上，风天小畜。
西北有物，隐而未现，因势而动，非强求可得。
她记住了。
抬头时，目光扫过摊主的手。
那是个中年男人，穿灰夹克，袖口沾着泥。他正低头数钱，指甲缝里有暗红粉末，干了，但没洗干净。不是泥，也不是辣椒粉。
是朱砂。
林窈不动声色，蹲下整理鞋带。
她离得近了，能看清他指甲边缘的裂纹里嵌着细粉，颜色沉，带金属光泽——炼过火的朱砂，用来画符的。
她站起身，首接开口：“你今早碰过符咒。”
男人手一抖，零钱撒了一地。
他猛地抬头，眼神变了，从麻木到警觉，再到一丝慌。
“你……怎么知道？”
林窈没答。她把铜钱放进碗里，轻轻敲了三下。
“当、当、当。”
声音不大，但碗底震了一下。
男人盯着碗，脸色发白。他下意识往后退半步，脚踩到塑料袋，发出一声脆响。
林窈盯着他：“你卖的不是菜。”
男人没动，但手慢慢往摊布底下伸。
她继续说：“是替人挡灾。”
话音落，她把铜钱排成三角，压在碗底，正对“坎”位。这是最简单的气场压阵法，靠金属频率扰动对方心神。她没灵力，但卦象还在，指感还在，只要对方心里有鬼，就能被引出来。
男人呼吸变了。
他盯着那三枚铜钱，像是看见不该看的东西。然后，他慢慢把手抽出来，却没收摊，反而压低声音：“你到底是谁？”
“不重要。”林窈说，“我只想知道，你那符纸，从哪来的？”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国师出狱后，直播算卦爆红了男人摇头：“不能说。”
“不说，下一个中招的就是你。”她声音没抬，但字字清楚，“你指甲里的朱砂是死人的灰混的，沾久了会烂根。你左手小指己经开始发黑了吧？”
男人猛地缩手。
他左手小指第一节确实有点发乌，像是冻伤，但边缘泛青，不是冻的。
他咬牙：“那东西……不是我画的。我只是帮忙转手。”
“谁让你转的？”
“古玩市场西北角，老陈的摊子。他每个月初七给一次货，不多，就十几张。”男人顿了顿，“说是镇宅用的，可我卖出去的三家，都出事了。”
“什么事？”
“一个孩子半夜哭，画符贴门后，孩子不哭了，但开始说胡话，说‘门后有人’。另一个老人摔了一跤，好了之后，总在墙上画圈，画完就忘。还有一个……”
他没说完。
巡逻的市场管理员出现了，拎着喇叭，往这边走。
林窈没再问。她把铜钱收进兜里，转身要走。
男人突然伸手拦她：“你别去。”
她停步。
“老陈那摊子，看着普通，可没人敢靠太近。他从不还价，也不吆喝，就坐在那儿，脸白得像纸。有人看见他晚上收摊，把符纸一张张烧了，火是绿的。”
林窈看了他一眼：“你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还卖？”
男人苦笑：“有人给钱，给得比菜钱多十倍。我能怎么办？”
林窈没再说话，转身挤进人群。
小满跟上来，小声问：“真要去？”
林窈没答。
她脑子里还在转那卦象——风天小畜，西北有物。现在，地点有了，人有了，连符纸的来源也有了。更关键的是，她刚才瞥见男人从摊布底下抽东西时，边角露出一张黄符，上面印着一道弯纹，像月牙。
和小满传单上的符文，同源。
不是巧合。
这体系在重建。有人在用符咒，有人在传符纸，有人在收钱，有人在中招。而她背包里的那块符牌，是钥匙。
她得找到老陈。
市场出口在东边，她们却往西走。越往里，摊子越杂。旧家电、破书、铜锁、锈刀，什么都有。空气里开始有股陈年纸张的霉味。
林窈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扫视。
西北角是个转角位，光线差，棚子低。摊主是个瘦老头，穿深蓝布衫，袖口磨得起毛。他面前摆着几本旧书、几个瓷碗，还有几叠黄纸。
没人靠近他。
林窈站在三米外，没动。
她掏出铜钱，又抛了一次。
这次没用碗，首接落在掌心。
还是风天小畜，但第三爻动了。
有变。
她盯着老头的手。
他正低头整理黄纸，动作慢，但指法很稳。指甲修剪得很短，但边缘有细微划痕，像是经常握刀。
林窈往前走了一步。
老头没抬头，但手停了。
她又走一步。
老头突然开口：“你不买书。”
声音干涩，像砂纸磨过木头。
“我不买书。”林窈说，“我买符。”
老头没动。
“你这符，是谁给的？”
老头缓缓抬头。
脸很白，眼窝深，嘴唇没血色。他盯着林窈，看了三秒，忽然笑了。
“你掌心有血。”他说，“卦气不纯。”
林窈没否认。
“所以你算不准。”老头慢吞吞地说，“我这符，不卖给算不准的人。”
林窈把手收回来，塞进兜里。
她没走，也没再问。
她只是站在那儿，盯着他摊子上的黄纸。
边角那道月牙纹，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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