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一缕余晖从屋顶破洞溜走时,西厢房彻底陷入了黑暗。起初还能借着天光看清屋内的轮廓,可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连墙角的稻草堆都变成了模糊的黑影,只有屋顶最大的破洞处,能透进一点稀薄的月光,在泥土地上洒下一小片惨白的光斑,像块破碎的银箔。
寒意比黑暗来得更快。白天还能靠着阳光勉强维持的暖意,此刻顺着墙壁裂缝、窗户破洞和门板缝隙往屋里钻,带着泥土和枯草的凉意,贴在皮肤上,让人忍不住打哆嗦。林晚裹紧了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旧棉袄——这还是原主十二岁时王娟偷偷做的,如今早就短了一截,连手腕都遮不住。她把胳膊往袖子里缩了缩,指尖还是很快就冻得发麻。
没有煤油灯,没有蜡烛,连火柴都没有。林晚在黑暗中摸索着起身,双手在墙壁上慢慢划过,生怕撞到什么东西。她记得白天勘察时,屋顶最大的破洞就在屋子中央,要是夜里下雨,雨水肯定会灌进来。她摸到放在土台边的破瓦罐,罐口豁了个小口子,正好能接住雨水。她小心翼翼地把瓦罐挪到破洞正下方,确认位置后,又用几块碎石头在瓦罐周围挡了挡,防止不小心碰倒。
做完这些,她又摸索着走到稻草堆旁。白天挑出来的干草还带着点潮气,可这己经是屋里唯一能用来保暖的东西了。她抓了一把相对干燥的稻草,塞进棉袄夹层里,稻草梗硌得皮肤有点痒,却能挡住一部分寒意。她又抓了几把,垫在地上,铺成一个简陋的“坐垫”,然后蜷缩到屋子最里面的角落——这里靠着墙壁,又避开了窗户和门的缝隙,是屋里最避风的地方。
她把身体缩成一团,膝盖抵着胸口,双臂紧紧抱着自己,尽量减少热量流失。可寒风还是像无孔不入的小虫子,从领口、袖口钻进来,顺着裤脚往上爬,冻得她牙齿都开始打颤。她想起现代家里的暖气片,冬天只要打开,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晚上睡觉盖着柔软的羽绒被,连做梦都是暖的。可现在,她只能靠这点稻草和一件破棉袄,在漏风的破屋里硬扛。
黑暗彻底放大了听觉。风穿过窗户破洞,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有人在窗外低声哭泣,又像野兽在暗处嘶吼,听得人心里发毛。角落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晚的身体瞬间绷紧——是老鼠!她能想象到几只灰溜溜的老鼠在稻草堆里钻来钻去,甚至可能顺着墙壁爬上来。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首到那声音渐渐消失,才敢轻轻喘口气。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啼叫,凄厉又突兀,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林晚的心猛地一揪——是夜枭!村里老人说,夜枭叫是不祥之兆,会带来灾祸。她用力摇了摇头,想把这些封建迷信的念头甩出去,可恐惧还是像藤蔓一样,顺着脊椎往上爬,紧紧缠住她的心脏。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又快又沉,像在敲鼓。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她此刻的孤独和危险——她一个人在这间破屋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旦遇到危险,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思乡之情突然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想起现代的父母,每次她加班晚归,母亲都会留一盏灯,煮一碗热汤;想起和朋友一起去吃火锅,热气腾腾的锅里煮着各种食材,大家说说笑笑,热闹得很;想起自己的小公寓,虽然不大,却干净明亮,有她喜欢的书架和地毯。那些曾经觉得平淡无奇的日子,现在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进衣领里,冰凉的。她赶紧用袖子擦掉,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林晚,你哭什么!你好不容易才脱离林家,获得自由,现在怎么能退缩?”
她强迫自己想起白天的事——想起林老太签字画押时铁青的脸,想起张翠花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想起村长把分家文书递到她手里时说的那句“以后好好过”,还有陆建国离开时,回头看她的那一眼,眼神里带着担忧,也带着信任。
陆建国的背影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那个穿着军绿色军装的男人,身姿挺拔,眼神坚定,他不仅救了她,还给了她脱离林家的勇气。他说过,会回来看看她伤好得怎么样,他会不会真的回来?如果他看到自己住的地方这么破,会帮忙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小小的火种,在她心里点亮了一点微光。她知道,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可至少,这让她觉得不是完全孤立无援。
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提醒她从中午到现在,只吃了几块硬邦邦的红薯干。她摸索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白天从那袋霉红薯干里挑出来的、相对好一点的几块。她拿出一块,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红薯干又硬又涩,还带着点淡淡的霉味,刮得喉咙生疼,可她还是吃得很认真——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口粮,每一口都能给她带来能量,让她有力气坚持下去。
吃完红薯干,她感觉稍微暖和了一些,也有了点精神。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开始在心里默默规划明天的事:
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一盒火柴,再用陆建国留下的钱买半斤玉米面——必须先生火,能喝上一碗热糊糊,身体才扛得住。然后去山上挖野菜,顺便捡些柴火,越多越好,不仅能生火做饭,还能用来修补屋顶的破洞。
回来之后,先把屋子彻底清扫一遍,把老鼠屎和灰尘都扫出去,再把捡来的破布料和塑料布找出来,先把窗户缝堵上,至少能挡住一些风。屋顶的破洞太大,暂时没办法彻底修好,先用塑料布盖在上面,用石头压住,下雨的时候能少漏点水。
门闩也得修,找根结实的木头,削成合适的形状,钉在门上,至少晚上睡觉能稍微安心点。还有土灶,得好好清理一下,找些干草引火,试试能不能烧着,以后就能煮野菜、煮玉米面了。
这些具体的计划像一把小刷子,慢慢扫掉了她心里的恐惧和迷茫。她不再去想那些让她害怕的声音,也不再去想遥不可及的过去,而是专注于明天该做的事。每想一件,心里的希望就多一分,那点微弱的火苗,也渐渐亮了一些。
夜越来越深,寒意也越来越重。林晚把身体缩得更紧,稻草梗硌得她不舒服,可她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休息。她知道,只有保存好体力,明天才能有力气干活,才能一点点改善现在的处境。
她在半梦半醒间挣扎着,一会儿梦见现代的家,温暖又安全;一会儿又梦见林家的人来抢她的粮票,吓得她浑身是汗。每次从噩梦中惊醒,她都会摸一摸怀里的分家文书,感受到纸张的粗糙,心里就会踏实一些——她己经自由了,那些噩梦一样的日子,不会再回来了。
第一个夜晚格外漫长,像是永远都过不完。当天边终于泛起一点鱼肚白,第一缕微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进屋里时,林晚才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脸色也因为寒冷和疲惫显得格外苍白,可眼底深处,那簇名为“自由”和“希望”的火苗,却依旧顽强地闪烁着。
她慢慢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的手脚,虽然浑身酸痛,却没有丝毫退缩的念头。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遇到很多困难,可只要这簇火苗不熄灭,她就一定能坚持下去,把这间破屋变成真正的家,把一穷二白的日子,过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清晨的空气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清新又凉爽。远处传来村民起床的动静,鸡叫声、狗叫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林晚深吸一口气,迎着清晨的微光,眼神坚定地看向远方——新的一天开始了,她的新生活,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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