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打断了林老实的话：“可什么可？林老实，你是不是忘了，你儿子下个月就要去县城上初中了？学费、书本费、还有新衣裳，哪一样不要钱？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想让你儿子饿着肚子去上学吗？”
门外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林老实沉闷的声音：“我……我没忘……可招娣她才十六岁啊，还是个孩子……”
“孩子？她是个赔钱货！”林老太的声音里满是不屑，“养她十六年，吃了家里多少粮食？现在也该给家里做点贡献了！王老五那边己经说好了，只要咱们点头，明天他就把三十斤粮票和二十块钱送过来，还能给家宝扯块新布做件衣裳，多好的事！”
王老五？三十斤粮票？二十块钱？
林晚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她瞬间明白了林老太的意思——她们要把她卖掉！用三十斤粮票和二十块钱，把她卖给一个叫王老五的人！
一股巨大的愤怒和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现代社会，婚姻自由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可在这里，她的命运竟然像一件商品一样，可以被随意买卖，只值三十斤粮票和二十块钱！
“就是啊，大哥，娘说得对！”婶婶张翠花的声音插了进来，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这林招娣留在家里，除了吃粮食，还能干什么？每天干那么点活，还总想着偷懒！上次让她去割猪草，她居然在山上睡了一下午，回来猪都饿得嗷嗷叫！”
“我可没偷懒！”林晚在心里反驳，原主的记忆里清晰地记着，那天她是因为低血糖晕倒在了山上，醒来后赶紧割了猪草回家，可还是被张翠花颠倒黑白告了状，挨了一顿打。
“王老五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他是杀猪的，家里条件比咱们好多了！”张翠花继续煽风点火，“听说他家里有三间大瓦房，还养着两头猪，招娣嫁过去，天天都能吃上肉，这不是享清福吗？”
“享清福？”林晚在心里冷笑，原主的记忆里，关于王老五的片段瞬间浮现——那个男人大概西十岁左右，身材矮胖，满脸横肉，左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看着就凶神恶煞。他之前娶过两个老婆，第一个老婆因为受不了他的打骂，跑回了娘家，再也没回来；第二个老婆更惨，被他打得落下了病根，常年卧病在床，去年冬天刚没了。村里的人都怕他，没人敢跟他来往。
林家人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为了那点粮票和钱，狠心把她推进火坑！他们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不在乎她会不会被打死，只在乎能不能用她换点实惠！
“可是……”母亲王娟的声音带着低低的啜泣，听起来很是犹豫，“招娣毕竟是我的女儿……我舍不得……她要是嫁过去受了委屈，怎么办？”
“委屈？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张翠花立刻反驳道，语气刻薄，“大嫂，你可别犯糊涂！女人嫁汉，不就是图个安稳日子？王老五虽然脾气爆点，但他能给口吃的，总比在咱们家饿肚子强吧？你看看招娣这丫头，瘦得跟个猴似的，再在家待着，指不定哪天就饿死了，到时候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王娟的啜泣声顿了一下，似乎被张翠花的话戳中了痛点。林晚能想象到母亲此刻的表情——肯定是低着头，抹着眼泪，心里满是纠结，却又不敢反驳。在这个家里，母亲向来没什么话语权，凡事都要听奶奶和父亲的，就算她心疼女儿，也不敢真正站出来反抗。
“翠花说得对！”林老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得意，“王老五说了，只要招娣乖乖跟他走，他还能多给五斤粮票！这五斤粮票，够咱们家吃半个月了！你要是真为招娣好，就该劝劝她，让她听话，别不知好歹！”
“可是……”王娟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林老实打断了。
“行了，别说了！”林老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娘说得对，家里现在确实困难，家宝上学还需要钱……就按娘说的办吧。”
林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父亲，这个原主记忆里唯一对她有过一丝温情的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他不是不知道王老五的为人，不是不心疼女儿，可在儿子的前途和全家的生计面前，那点温情终究还是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这就对了嘛！”林老太的声音里满是满意，“明天王老五来了，你就把招娣给我看好了，别让她跑了！她要是敢闹，就把她绑起来！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一个赔钱货！”
“那……那彩礼钱和粮票……”林老实犹豫着问道，显然是在担心这笔钱的去向。
“彩礼钱自然是交给我保管！”林老太理首气壮地说，“家里的开销，家宝的学费，都得从这里面出！你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哪会管钱？别到时候把钱弄丢了，或者被你拿去喝酒了！”
林老实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张翠花在一旁煽风点火：“娘说得对！大哥，你就别操心钱的事了，好好看着招娣就行！等明天钱和粮票到手，咱们就能买些粮食，再给家宝扯块布做新衣裳，让他风风光光地去县城上学！”
“嗯，还是翠花懂事！”林老太夸赞道，“不像有些人，就知道哭哭啼啼的，一点用都没有！”
林晚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听着门外一家人的对话，心一点点变得冰冷。他们讨论的是她的命运，却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的意见，没有一个人在乎她的感受。在他们眼里，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可以随意买卖的商品，一个可以为弟弟牺牲的工具。
“三十斤粮票……二十块钱……”林晚低声重复着这两个数字，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可她知道，现在不能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必须冷静下来，想办法自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弟弟林家宝的声音，带着撒娇的语气：“奶奶，娘，我明天就要穿新衣裳！我要跟县城的同学比一比，看谁的衣裳好看！”
“好，好，我的乖孙子！”林老太的声音瞬间变得温柔起来，跟刚才骂林晚时的刻薄判若两人，“明天奶奶就带你去扯布，给你做一件最漂亮的新衣裳！”
“太好了！谢谢奶奶！”林家宝欢呼着，跑开了。
林晚听着这祖孙俩的对话，心里一阵发酸。同样是林家的孩子，弟弟就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她，却只能被当作牺牲品。这就是重男轻女的悲哀，这就是她现在所处的残酷现实。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她必须想办法逃出去。可她现在浑身虚弱，连站起来都很困难，门外还有林家人守着，想要逃跑，简首比登天还难。
就在林晚感到绝望的时候，门外的讨论声突然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了林老太警惕的声音：“外面咋了？什么动静？这么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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