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都让让！大半夜的堵在人门口像什么样子！”
粗哑的嗓音划破夜空，人群下意识地往两边退开，露出一条通路。村长林建国披着件洗得泛白的深蓝色干部服，手里攥着个铁皮手电筒，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他眼底还带着没睡醒的红血丝，显然是被这场深夜闹剧从被窝里拽出来的——这己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因为老林家的事被叫醒，任谁心里都憋着一团火。
“又闹什么？！”村长一脚踏进西厢房的门槛，手电筒的光柱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老太和张翠花身上，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老林婶，翠花！上回分家我就跟你们敲过警钟，让你们安分点，别总找林晚的麻烦，这才几天？你们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林老太被村长这通劈头盖脸的质问噎了一下，原本准备好的撒泼话卡在喉咙里，只能讪讪地搓着手：“村长，您别生气，这事儿……这事儿是误会，都是孩子不懂事……”
“误会？”林晚往前站了一步，抢在张翠花开口前，声音冷静又清晰地说，“村长，您看地上的东西就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今晚子时左右，我睡得正沉，突然听到屋里有响动，睁开眼就看到有人在摸我晾在席子上的山货。我赶紧起来抓，才发现是狗蛋。他怀里揣着我的黑木耳，口袋里还塞着灰蘑，被我抓住后就开始哭，这才惊动了他娘和奶奶。”
她说着，伸手指了指地上散落的干货——月光从破窗缝里漏进来，刚好照在那些黑乎乎的木耳和黄灿灿的蘑菇上，还有几缕散落在狗蛋脚边，证据确凿。
“你胡说！”张翠花立刻跳出来，一把将狗蛋拉到身后护着，哭天抹泪地对着村长喊，“村长您别听她瞎掰！狗蛋才七岁，他懂什么偷东西？就是晚上饿了，想去她屋里找口吃的，不小心碰倒了东西，她就小题大做抓着孩子不放，还吓唬他！您看我家狗蛋哭的，脸都白了，要是吓出个好歹，她赔得起吗？”
狗蛋被母亲这么一哄，哭得更凶了，搂着张翠花的腿哽咽：“娘，我怕……她抓得我好疼……我就是想找吃的……”
“找吃的需要撬窗户？”林晚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敞开的后窗，“我那后窗的窗棂断了两根，糊窗纸也破了，刚才狗蛋就是从那里钻进来的。要是单纯找吃的，他怎么不敲门？反而要偷偷摸摸撬窗户？而且我屋里就那么点山货，还都是干货，根本不能首接吃，他‘找吃的’为什么要往怀里揣？”
这一连串反问让张翠花哑口无言，只能梗着脖子强辩：“那……那是他年纪小，不知道怎么敲门！而且他说不定就是觉得那些东西好看，想拿回去玩！”
“好看？想拿回去玩？”林晚看向门口的邻居，提高了声音，“各位乡亲，你们谁家孩子会大半夜撬别人家窗户，就为了拿点‘好看’的干货玩？要是今天被偷的是你们家的粮食、钱票，你们也会觉得是‘孩子不懂事’吗？”
门口的邻居们顿时议论起来。王大叔披着棉袄，皱着眉说：“村长，我刚才在家确实听到这边有动静，先是‘哐当’一声，接着就是狗蛋的哭声，然后就听到林晚喊‘谁在那里’。我出来看的时候，就看到林晚抓着狗蛋，翠花正往屋里冲呢。”
“我也看见了！”旁边的李婶抱着刚被吵醒的孩子，跟着点头，“我家窗户对着西厢房的后窗，刚才隐约看到个小影子从后窗钻进去，没一会儿就听到动静，再后来就看到狗蛋被林晚抓了出来。”
“还有我，”住在隔壁的赵大爷也开口了，“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地上掉了不少木耳，林晚手里还攥着一把，看着像是刚从狗蛋怀里抢下来的。”
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证词全都是向着林晚的。村长手里的手电筒光柱在地上的干货、敞开的后窗和狗蛋身上来回扫了几圈，心里早就有了数。他原本就对老林家偏心、欺负林晚的事有所耳闻，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哪里还看不出是林家婆媳教唆孩子偷东西，被抓了现行还想倒打一耙。
“够了！”村长猛地喝止了还想辩解的张翠花，眼神冰冷地盯着林老太和张翠花，“孩子小不懂事，你们两个大人也不懂事？半夜让孩子撬别人家窗户，摸人家的东西，这不是偷是什么？现在被抓了现行，不仅不认错，还在这儿哭哭啼啼地撒泼，丢不丢人？老林婶，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就不懂得积点德？”
林老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里还想辩解：“村长，我们真没教唆……就是狗蛋自己嘴馋……”
“嘴馋？”村长打断她，语气更重了，“嘴馋你们不会自己想办法？分家的时候你们把好东西都占了，给林晚留了这么个破屋，她自己上山采点山货换口吃的容易吗？你们倒好，看着她有点东西就眼红，还让孩子去偷！老林婶，我问你，上次分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别再找林晚的麻烦，让她安安稳稳过日子，你答应得好好的，这才几天就出幺蛾子？”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林家婆媳，一字一句地说：“是不是真要等建国同志从部队回来，我把这些破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他，你们才肯消停？”
“建国同志”这西个字一出口，林老太和张翠花的身子瞬间僵住，脸上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灭了。陆建国是村里唯一的现役军人，不仅在村里有威望，在公社也挂着号。要是让他知道家里人这么欺负他媳妇，指不定会怎么回来闹——到时候别说在村里抬不起头，说不定还会影响他在部队的前途，那可是林家最大的指望，绝不能出岔子！
林老太的脸色瞬间灰败下来，狠狠剜了张翠花一眼——都怪这个蠢货，出的什么馊主意，现在好了，把村长都惊动了，还提到了陆建国！张翠花被婆婆瞪得一缩脖子，也不敢再撒泼了，只能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村长看她们这副模样，心里冷笑一声，知道这招戳中了她们的痛处。他转头看向林晚，语气缓和了些：“林晚，你说说，这事你想怎么解决？”
林晚早就想好了对策，她看着林家婆媳，眼神坚定地说：“村长，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第一，狗蛋偷了我的山货，虽然大部分都掉在地上了，但也有一些被他踩坏了，他们得按黑市的价格赔我钱；第二，狗蛋虽然年纪小，但偷东西就是不对，他必须当面给我道歉；第三，张翠花和林老太教唆孩子偷东西，得给我个保证，以后绝不再打我的主意，也不能再让家里人来骚扰我。”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既没狮子大开口，也维护了自己的权益。村长点了点头，看向林老太：“老林婶，你觉得呢？”
林老太咬着牙，心里把张翠花骂了千百遍，可在村长和邻居们的注视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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