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京城,骄阳似火,国子监外的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可这灼热的暑气,丝毫没有驱散公告栏前的人群。密密麻麻的身影挤在朱红色的公告栏下,有人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有人互相推搡着争抢位置,嘈杂的议论声像煮沸的开水般翻腾不息。公告栏中央,一张盖着大理寺朱红大印的告示格外醒目,黄绸镶边的纸面上,“法医人才选拔” 六个大字苍劲有力,引得众人频频惊叹。
“快看快看!大理寺这是要破天荒啊!仵作也能当官了?” 一个穿着短打、挑着货担的小贩放下担子,指着告示上 “无论出身、资历” 几个字,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旁边一个戴着方巾的书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仔细读着告示内容,感慨道:“林少卿果然敢为人先!以往仵作虽操持验尸要务,却因‘贱业’之名被人轻视,如今能通过选拔进入大理寺学习,结业还能授官,这可是彻底改变了法医行业的地位啊!”
人群中,一个中年汉子激动得满脸通红,拽着身边的同伴说:“我表哥在顺天府衙当仵作,验尸的本事在整个京城都有名气,当年为了查清一桩灭门案,三天三夜没合眼,从死者的胃容物里找出了关键证据,可就因为出身低微,到现在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吏。我这就回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让他赶紧报名!”
也有人持观望态度,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商人皱着眉说:“话虽如此,可告示上写着要考现场验尸和毒物识别,这可不是光靠嘴说就行的。没有真本事,就算报了名也只能当陪衬。”
议论声中,越来越多的人拿出纸笔抄写告示上的报名要求,还有人专门跑到大理寺门口打探消息。短短三天时间,报名人数就突破了三百人,其中既有世代相传的仵作世家子弟,也有精通医理的民间郎中,甚至还有几个对痕迹勘查感兴趣的年轻学子。
报名截止当天,大理寺的衙门前排起了长龙。林墨站在署衙的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对身边的小李说:“你看这盛况,就知道大家对法医行业的认可和期待。我们一定要把这次选拔办好,选出真正有才干、有担当的人才。”
小李点点头,递上一份报名名册:“林少卿放心,所有报名者的资料我们都仔细核对过了,既有经验丰富的老仵作,也有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还有几个像陈默那样出身仵作世家的子弟,据说从小就跟着父亲验尸,本事不小。”
林墨接过名册,翻到陈默的名字时,停下了手指:“陈默…… 陈家在青州府可是有名的仵作世家,他父亲陈老仵作当年还和我一起办过案,经验非常丰富。这孩子能来报名,倒是有些意外。”
选拔考核定在三日后的大理寺庭院举行。林墨亲自担任主考官,还邀请了苏清鸢、张仵作以及刑部的几位资深推官担任副考官,设置了三轮环环相扣的考核,力求全面考察考生的能力。
考核当天清晨,大理寺的庭院被布置得井然有序。东侧的空地上摆放着十几张木桌,每张桌上都放着《洗冤集录》《折狱龟鉴》等经典典籍,这是初试的考场;西侧则用帷帐隔出了十个独立的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摆放着用猪羊内脏模拟的 “尸体” 和验尸工具,供复试使用;庭院中央的空地上,还搭建了一个模拟的客栈场景,桌椅、床铺、餐具一应俱全,这是终试的现场勘查场地。
辰时三刻,考核正式开始。初试考的是理论知识,考生们伏案疾书,有的眉头紧锁,冥思苦想;有的下笔如飞,胸有成竹。林墨坐在主考官席上,目光扫过全场,注意到角落里一个年轻考生正奋笔疾书,字迹工整,答题思路清晰,正是陈默。他微微点头,心中暗忖:陈家的后辈果然有几分功底。
午时过后,初试成绩公布,一百五十名考生通过考核,进入复试。复试是模拟验尸,要求考生在一个时辰内完成对 “尸体” 的检验,并撰写详细的验尸报告。随着考官一声令下,考生们纷纷走进隔间,有的拿出银针仔细探查,有的用尺子测量 “伤口” 的尺寸,有的则小心翼翼地解剖模拟内脏,场面严肃而紧张。
轮到陈默时,他深吸一口气,走到 “尸体” 旁。这具模拟尸体是用猪身伪装的,身上有多处 “伤口”,腹部还被划开,露出了模拟的内脏。陈默没有急于下手,而是先仔细观察 “尸体” 的外观 —— 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瞳孔放大,符合中毒的特征。他先用银针探查 “尸体” 的口腔和胃部,银针立刻变黑,初步判断是砒霜中毒。接着,他用尺子测量身上的 “伤口”,发现有三道深浅不一的刀伤,其中最深的一道位于胸口,深约三寸,宽约一寸,伤口边缘整齐,推测是锋利的匕首所致。
“伤口角度呈西十五度,从右上向左下倾斜,说明凶手行凶时是右手持械,身高比死者高出约五寸。” 陈默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纸上记录,“死者袖口处有一根银白色的丝绸纤维,与死者身上的粗布衣衫不符,疑似凶手遗留。”
一个时辰后,复试结束。陈默的验尸报告详细记录了 “死者” 的基本特征、死因、死亡时间、伤口情况以及发现的可疑痕迹,条理清晰,逻辑严谨,还附上了手绘的伤口示意图。林墨看完报告,眼中闪过赞赏的光芒:“这孩子不仅继承了陈家的验尸技巧,还懂得关注细节,实属难得。”
次日清晨,终试开始。通过复试的五十名考生被带到模拟客栈场景前,考官宣布案情:“昨夜客栈内发生凶杀案,店主死于房间内,现场留有血迹、脚印等痕迹,请各位考生在半个时辰内完成现场勘查,推断凶手身份及作案过程。”
考生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蹲在地上观察脚印,有的检查门窗是否有撬动痕迹,有的则仔细查看桌上的茶杯和餐具。陈默先是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观察整体环境,然后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抚摸地上的血迹:“血迹呈喷溅状,说明凶手行凶时,死者处于站立状态。” 接着,他注意到床底有一个掉落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 “李” 字,而桌角的灰尘上留有半个模糊的脚印,脚印前掌较深,后跟较浅,推测凶手是经常奔波的人。
“店主房间的门窗完好,没有撬动痕迹,说明凶手是熟人,可自由出入房间。玉佩上的‘李’字,可能是凶手的姓氏。地上的脚印与客栈伙计的脚印不符,排除伙计作案的可能。结合现场情况,推测凶手是与店主相识的‘李姓’男子,因债务纠纷行凶,作案后慌乱中掉落玉佩,从正门逃离。” 陈默的推断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赢得了考官们的一致认可。
三轮考核结束后,林墨召集考官们商议,最终选拔出包括陈默在内的二十名优秀考生,正式成立大理寺 “法医馆”。开馆当天,大理寺张灯结彩,皇帝特意派太监送来御笔题写的 “法医馆” 匾额,还赏赐了大量的书籍、药材和验尸工具。林墨身着绯色官服,站在匾额下,对二十名学员说:“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法医馆的第一批学员。我希望你们能摒弃门户之见,刻苦学习,将实证精神融入验尸办案中,成为守护司法公正的栋梁之才。”
法医馆的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每天清晨,学员们先在庭院中练习验尸基本技能,比如测量伤口、识别毒物、采集痕迹等;上午则由林墨讲授理论知识,他将《洗冤集录》《大雍验尸录》中的经典案例与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相结合,深入浅出地讲解验尸的要点和技巧。为了让学员们更好地理解人体构造,林墨还特意买来猪、羊等动物的内脏,在课堂上进行解剖演示:“大家看,这是心脏,若心脏受到外力撞击,心室破裂,血液会涌入胸腔,导致死者迅速死亡;这是肝脏,若肝脏中含有砒霜,会呈现出黑褐色,这是判断砒霜中毒的重要依据。”
下午的课程则更加注重实践。林墨会在庭院中设置各种模拟场景,让学员们分组进行验尸和勘查练习。他还引入了 “指纹比对” 的初步概念,教学员们用炭粉轻轻涂抹在器物表面,提取指纹后,用宣纸覆盖按压,将指纹拓印下来。“每个人的指纹都各不相同,就像人的相貌一样,通过指纹比对,我们可以确定嫌疑人的身份,甚至找到作案证据。” 林墨一边演示,一边讲解。
苏清鸢每周都会来法医馆讲授毒理知识。她带来了各种常见的毒物标本,如砒霜、鹤顶红、断肠草等,详细讲解每种毒物的来源、性状、中毒症状和检验方法:“断肠草的叶子与金银花相似,很容易被误食。误食断肠草后,死者会出现腹痛、呕吐、呼吸困难等症状,两个时辰内若不及时救治,就会毒发身亡。检验时,可将死者的呕吐物与银针一起煮沸,若银针变黑,再结合症状,即可判断为断肠草中毒。”
在所有学员中,陈默学习最为刻苦。每天课后,他都会留在教室中复习功课,整理笔记,遇到不懂的问题,就主动向林墨请教。一天傍晚,陈默拿着笔记本找到林墨,问道:“林少卿,我父亲教我验尸时,一首强调‘望、闻、问、切’,通过观察尸体的外观、闻气味、询问相关人员、触摸尸体的温度和僵硬程度来判断死因和死亡时间。可您教授的方法更注重实证,比如解剖内脏、提取痕迹、比对指纹等,这两种方法是否存在矛盾呢?”
林墨笑着拉过一把椅子,让陈默坐下,耐心解释道:“陈默,你提出的这个问题非常好。传统的‘望、闻、问、切’是前辈们在长期的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有其合理性,比如通过尸僵程度判断死亡时间,通过尸体气味判断是否中毒,这些都是非常实用的技巧。但经验也有局限性,比如有些中毒症状与急病相似,仅凭外观观察很容易判断失误;有些伤口看起来像是自杀,实则是他杀伪装的,若不通过解剖和痕迹勘查,就会酿成冤案。”
说着,林墨拿出一份卷宗,递给陈默:“你看这起案件,死者表面看起来像是突发心脏病死亡,可通过解剖发现,死者的心脏并无病变,但胃部含有大量的乌头碱,最终确定是被人毒杀。如果仅凭传统的‘望、闻、问、切’,很可能就会误判为自然死亡,让凶手逍遥法外。所以说,传统方法和实证方法并不矛盾,我们要将两者结合起来,用经验指导实践,用实证验证经验,才能最大限度地还原案件真相。”
陈默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林少卿,我明白了。以后我办案时,一定会既重视传统经验,又注重实证勘查,绝不主观臆断。”
为了让学员们学以致用,林墨经常带他们参与实际案件的勘查。一个月后,京城郊外的 “悦来客栈” 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店主王掌柜被人杀死在房间内,钱财被洗劫一空。林墨带着法医馆的学员们赶到现场,让他们分组进行勘查。
陈默和另外两名学员负责验尸和现场痕迹采集。他先仔细检查了王掌柜的尸体,发现其颈部有一道明显的勒痕,面色青紫,眼球突出,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征。勒痕的宽度约为两指,边缘有轻微的摩擦痕迹,推测凶器是麻绳。接着,他在尸体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皮屑,在床底下找到了一根带有血迹的麻绳,还在房门的插销上提取到了一枚模糊的指纹。
“林少卿,” 陈默走到林墨身边,汇报勘查结果,“死者死于窒息,凶器是麻绳,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指甲缝里的皮屑可能是与凶手搏斗时留下的,房门插销上的指纹不是死者的,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另外,我们在房间的窗户上发现了一个小洞,窗外的泥土上有一串脚印,推测凶手是从窗户潜入房间,行凶后抢走钱财,再从正门逃离。”
林墨点了点头,对陈默的表现非常满意:“很好,陈默。你不仅准确判断出了死因和死亡时间,还找到了关键的物证和痕迹。接下来,我们就根据这些线索展开调查,通过比对指纹和皮屑(注:此处皮屑检验为古代经验性观察,非现代 DNA 技术),追查凶手的下落。”
随后,林墨让人将麻绳上的血迹、房门上的指纹与客栈内的伙计和近期入住的客人进行比对,发现客栈的伙计赵三有重大嫌疑 —— 赵三的指纹与房门插销上的指纹相符,且他的手臂上有几道新鲜的抓痕,与死者指甲缝里的皮屑特征一致。在证据面前,赵三不得不承认自己因赌博欠下巨额债务,见王掌柜有钱,便起了歹心,深夜潜入房间将其杀害,抢走了钱财。
案件告破后,林墨在法医馆的课堂上表扬了陈默:“陈默在这次案件的勘查中,表现非常出色,不仅验尸准确,还成功提取到了关键证据,为破案提供了重要支持。他己经具备了独立办案的能力,希望其他学员都能向他学习。”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法医馆的学员们己经学习了半年。在这半年里,他们不仅掌握了扎实的验尸和勘查技巧,还参与办理了二十多起案件,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结业当天,林墨为每位学员颁发了结业证书,并根据他们的表现,授予了相应的官职,派往各州府任职。
陈默被派回了青州府,担任府衙的首席法医。临行前,他来到林墨的署衙,恭敬地行了一礼:“林少卿,多谢您半年来的教导。我到了青州府后,一定会坚守实证精神,办好每一起案件,不辜负您的期望。”
林墨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陈默,你是个有天赋、肯努力的孩子。到了青州府后,不仅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要把在这里学到的方法传授给当地的仵作,让实证精神在更多地方扎根。记住,法医的职责不是简单地验尸,而是通过科学的方法还原真相,守护公平正义。”
陈默郑重地点头:“请林少卿放心,我一定做到!”
随着法医馆的学员们陆续奔赴各地,大雍的司法体系逐渐焕发出新的生机。各州府上报的冤案平反率比往年提升了六成,百姓们对司法公正的满意度越来越高,民间甚至流传着 “林少卿建法医馆,天下无冤民” 的歌谣。皇帝得知后,龙颜大悦,特意下旨将法医馆定为常设机构,每年定期选拔人才,并赏赐了大量的书籍和仪器,支持法医馆的发展。
这天傍晚,林墨站在大理寺的庭院中,看着夕阳下 “法医馆” 的匾额熠熠生辉,心中满是欣慰。苏清鸢端着一杯清茶走过来,笑着说:“林少卿,你看现在各地的司法越来越清明,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林墨接过清茶,微微一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法医馆学员的努力,是朝廷的支持,更是百姓对公正的期盼。司法革新的路还很长,我们还要继续努力,培养更多的法医人才,让实证精神成为大雍司法的基石。”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也洒在大理寺的庭院里,照亮了那些年轻学员曾经学习、实践的地方。林墨知道,他播下的种子己经生根发芽,而这些种子,终将长成参天大树,为大雍的百姓撑起一片公平正义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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