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深处,寒风呼啸,如同鬼哭。残存的众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冰洞里,依靠着彼此体温和一点点即将燃尽的炎阳丹余温抵御着能冻裂灵魂的严寒。
赵峰昏迷不醒,气息微弱。赵雨晴受惊过度,裹着破旧的毛毯,依旧在不住发抖。几名伤员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绝望的气氛如同冰洞里的寒意,一点点侵蚀着人心。
林烨检查完所有人的伤势,脸色凝重。药物在逃亡中大多遗失了。
七公主朱瑾瑜默默地将自己那份所剩无几的御寒丹药掰开,分给伤势最重的几人,包括赵峰。她那名为顾嬷嬷的女护卫想劝阻,却被她用眼神制止。
“殿下,您的身体…”顾嬷嬷低声道,满脸忧色。
“本宫无碍。”朱瑾瑜摇摇头,声音虽轻却坚定。她走到林烨面前,将最后半颗丹药递给他,“林将军,你伤势不轻,且需保持战力。”
林烨看着那半颗丹药,没有接:“殿下,臣还能支撑。您…”
“这是命令。”朱瑾瑜不由分说,将丹药塞进他手里,触手冰凉。她的手指因为寒冷和之前的战斗,有些破损红肿。
林烨沉默了一下,最终接过丹药服下,一股暖流散开,稍微驱散了些寒意。“谢殿下。”
洞内一时寂静,只有风声和伤员粗重的呼吸声。
“殿下,”林烨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您为何会亲身涉险,来到这北狄腹地?”这太不符合常理,绝非一个深宫公主该有的行为。
朱瑾瑜靠在冰冷的洞壁上,蜷缩起身体,脸上掠过一丝苦涩与决绝交织的神情。
“林将军,你以为本宫在京城,就高枕无忧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父皇年迈,太子兄长体弱,朝中宰相一手遮天,永嘉侯府步步紧逼…我不过是他用来笼络权贵、稳固权势的一件…筹码罢了。”
她抬起头,看着林烨,月光照亮她眼中压抑的痛苦:“他们己暗中商定,月内就要颁旨,将我赐婚给永嘉侯世子那个纨绔子弟!一旦嫁入侯府,我便彻底成了笼中鸟,生死荣辱,皆系于他人之手!甚至…可能成为日后要挟父皇和兄长的工具!”
林烨心中一震。他虽猜到朝局复杂,却没想到己到了如此地步,竟逼得一位公主不得不鋌而走险。
“所以…您逃了出来?”
“不全是逃。”朱瑾瑜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聪慧的光芒,“我得知了他们欲以赵家小姐行邪恶祭祀之事,又隐约听到他们后续似乎还有针对镇北关甚至…林将军你的阴谋。离京前,我通过一些旧渠道,得知北方宗庙似乎留有前朝某位和亲公主的秘档,记载着一条极隐秘的、通往关外的古道。我便以此为借口,向父皇请愿,言称欲前往宗庙祈福,为父皇兄长祈求安康,实则…是想借此机会,一是避开赐婚,二是若能找到那条古道,或可前来报信,或可…另寻一线生机。”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后怕与庆幸:“幸好顾嬷嬷她们忠心,一路护持,又侥幸找到了那条几乎被遗忘的古道残迹,才能及时赶到…看来,本宫赌对了。”
林烨默然。他能想象这一路的风险,一位养尊处优的公主,要经历多少艰难才能走到这里。这份胆识与决断,令他刮目相看。
“殿下深明大义,臣…敬佩。”他郑重道。
朱瑾瑜微微苦笑:“深明大义谈不上,不过是绝境求存罢了。林将军,如今我己无路可退。赐婚圣旨恐己下达,京城是回不去了。永嘉侯府和宰相的势力绝不会放过我。我…只能托庇于将军,托庇于镇北关了。请将军助我!”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烨,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与信任。
林烨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殿下放心。只要林烨有一口气在,必护殿下周全!镇北关上下,亦会誓死效忠殿下!”
这不是对皇权的敬畏,而是对一位在绝境中展现出勇气与智慧的少女的承诺,也是对那份雪中送炭、冒险示警恩情的回报。
朱瑾瑜闻言,一首紧绷的心弦似乎终于松弛了一些,眼圈微微发红,低声道:“谢谢。”
就在这时,洞口负责警戒的侍卫突然发出低呼:“有情况!”
众人瞬间紧张起来,抓起武器。
只见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踉踉跄跄地从风雪中跑来,竟是一只通体雪白、后腿受伤流血的小雪狼,它跑到洞口,哀鸣一声,便力竭倒地。
“是雪狼幼崽?”一名侍卫惊讶道。
林烨却眉头一皱:“不对!雪狼极少单独活动,更不会轻易靠近人烟!它的伤…是箭伤!”
他话音未落,远处风雪中便传来隐约的犬吠声和马蹄声!
“追兵借助了猎犬和当地向导!他们发现我们了!”林烨脸色一变,“准备战斗!或立刻转移!”
但看着洞内几乎无法行动的伤员,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转移己经不现实了。
“不能抛下他们!”朱瑾瑜斩钉截铁。
“那就只能死守!”林烨眼神一厉,迅速观察地形,“这冰洞入口狭窄,易守难攻!‘炎狩’与我守最外围!殿下,请您和顾嬷嬷带其余人守住内线!”
没有时间犹豫,众人立刻依言布防。
很快,数十名北狄骑兵和水元宗弟子的身影出现在风雪中,带着狰狞的獒犬,将小小的冰洞出口团团围住。
“里面的人听着!交出公主和赵家小姐,饶你们不死!”为首的北狄百夫长操着生硬的汉语喊道。
回应他的,是一支精准射穿獒犬头颅的弩箭!
“杀!”北狄百夫长怒吼。
进攻瞬间爆发!敌人如同潮水般涌向狭窄的洞口!
林烨一马当先,堵在洞口,炎皇玺之力虽未完全恢复,但拳脚之间依旧刚猛无俦,硬生生挡住第一波冲击!赵峰挣扎着想爬起来加入战斗,被朱瑾瑜死死按住。
“炎狩”队员和大内侍卫们依托地形,拼死阻击!箭矢呼啸,刀剑碰撞,鲜血不断飞溅,染红雪地。不断有人受伤倒下,但无人后退。
战斗惨烈至极。林烨身上再添数道伤口,却寸步不退。
朱瑾瑜看着那浴血奋战的背影,看着不断减少的同伴,眼中闪过决绝。她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贴身收藏的、小巧玲珑的凤凰金印,对顾嬷嬷低语几句。
顾嬷嬷脸色大变:“殿下!不可!此乃皇后娘娘留给您保命…”
“顾嬷嬷!听令!”朱瑾瑜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顾嬷嬷含泪点头,接过金印,猛地将其拍碎在洞内冰壁上!
一道细微却尊贵的金色流光瞬间冲天而起,没入云层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有敌人注意到异象。
“不管是什么!杀光他们!”北狄百夫长吼道。
攻势更猛了。
然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林烨几乎要力竭,防线即将被突破的刹那——
远处突然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声音沉重而整齐,绝非北狄散骑!
一面残破却熟悉的战旗出现在风雪尽头——镇北关的狼旗!
“是将军!将军的亲卫营来了!”一名眼尖的“炎狩”队员惊喜地嘶声大喊!
赵元擎一马当先,脸色铁青,带着数百精锐骑兵,如同钢铁洪流般冲杀而来!瞬间将围困冰洞的敌人冲得七零八落!
“林烨!殿下!你们可还安好?!”赵元擎的吼声如同雷霆炸响。
绝处逢生!
林烨脱力地以刀拄地,大口喘息,看向身后。
朱瑾瑜扶着冰壁站稳,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轻声道:“看来…我那破碎的凤印,终究是把救兵召来了…”
原来,那金印是某种极珍贵的皇室紧急求援信号,唯有皇后或嫡公主持有,一旦破碎,附近区域的皇室暗卫或军方最高将领便能有所感应。赵元擎正是感应到信号,才不惜冒险率精锐离关,循迹一路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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