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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黑石鬼镇藏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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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三百里。

对于全盛时期的凌绝霄,不过是一日夜的脚程。对于此刻相互依偎、挣扎求存的两人,却是一段漫长得足以磨灭意志的苦难跋涉。

风雪是永恒的敌人,深雪耗尽了他们本就微薄的气力。饥饿与寒冷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们的神智。凌绝霄全靠着一股狠劲和霜息诀强行压榨着经脉中每一丝潜力,才能勉强支撑。苏璎则将所有意志用于对抗血契反噬带来的无休止痛苦,并尽可能通过那微弱的连接,将自己的生机一点点渡给凌绝霄,尽管这让她自己更加虚弱。

那件染血的皮毛坎肩成了唯一的温暖来源,轮流披在两人身上。一小块硬如石头的干粮,被小心地分成无数次,用雪水泡软后喂下,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需求。

途中,他们数次遭遇狼群。凌绝霄以伤换命,用那柄卷刃的短刃和徒手搏杀,击退了饿狼,自己也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每一次战斗,都让苏璎承受着加倍的痛苦,但她始终紧咬牙关,甚至尝试用那半截玉箫吹奏出干扰性的音波,为他创造机会。

生死与共的羁绊,在残酷的生存压力下,以一种痛苦而首接的方式,不断加深。

五日后,当他们终于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翻过最后一道低矮的山梁时,一座笼罩在灰蒙蒙天色下的怪异小镇,出现在视野尽头。

那便是黑石镇。

小镇依着一片巨大的、漆黑如墨的岩石山脉而建,所有的房屋都是用同一种黝黑的石头垒成,低矮、坚固、压抑,仿佛与背后的黑山融为一体。镇子周围没有农田,没有牧群,只有枯死的树木和的黑色岩层。一条浑浊的、散发着淡淡硫磺气息的河流蜿蜒穿过镇子,河面上漂浮着不明的污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煤灰、硫磺、劣质酒水和某种隐约血腥味的古怪气息。镇口连个像样的牌匾都没有,只有一根歪斜的木杆上挂着一串早己风干发黑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爪子,随风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这里毫无生机,只有一种死寂的、混乱的、危险的味道。

凌绝霄停下脚步,将苏璎小心地放下来,让她靠在一块黑石后休息。他远远打量着那座小镇,眉头死死锁紧。这地方,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那“死人客栈”在这种地方,会是什么龙潭虎穴?

“感觉...不对。”苏璎虚弱地开口,敏锐的灵觉让她对小镇散发出的混乱邪恶气息感到极度不适。通过血契,凌绝霄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传来的警惕与排斥。

但他们没有退路。

凌绝霄深吸一口那浑浊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将一枚玄天令塞入怀中,另一枚紧紧握在掌心。

“跟紧我。”他低声道,重新将苏璎背起(她的状态己无法再被横抱),一步步走向那如同巨兽入口般的镇口。

刚一踏入镇子,数道或明目张胆、或隐晦阴鸷的目光便从西面八方扫射过来。街道上行人不多,但个个气息彪悍,身上带着兵刃和煞气。有穿着破烂皮袄、眼神如同饿狼的流浪刀客;有面色苍白、手指纤细却带着剧毒戒指的异域商人;更有甚者,腰間明目张胆地挂着中原武林通缉要犯的令牌...这里仿佛是世间所有亡命徒和污秽之物的聚集地。

他们对凌绝霄和苏璎这对明显是“生面孔”且状态奇差组合的到来,投来了毫不掩饰的打量、贪婪与恶意。尤其苏璎那即便苍白虚弱也难掩的清丽容貌,引来了数道淫邪的目光。

凌绝霄眼神冰寒,毫不畏惧地回视过去,那历经杀戮磨砺出的、如同实质的惨烈杀气稍稍释放,顿时让几个蠢蠢欲动的家伙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但凌绝霄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在这无法之地,虚弱本身就是原罪。他必须尽快找到“死人客栈”!

他按照那黑衣人模糊的指示,沿着镇中唯一一条像样的街道向东走去。路旁的店铺也大多古怪,有散发着浓郁药草和古怪生物标本气味的“巫医馆”,有门口挂着血淋淋兽皮、里面传来打铁声的“兵器铺”,甚至还有一家招牌画着妖娆女子、却门窗紧闭、透着诡异香气的“忘忧阁”。

越往东走,人流越发稀少,气氛也越发压抑死寂。

终于,在街道的尽头,紧挨着漆黑的山壁,出现了一栋更加破败、阴森的二层石楼。石楼门口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两盏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门楣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几乎与黑石融为一体的图案——正是一个骷髅头口中衔着一把钥匙!

死人客栈!

光是看着这栋建筑,就让人从心底里冒出寒气。

凌绝霄和苏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他深吸一口气,将苏璎放下,让她靠墙站稳,自己则上前一步,叩响了那扇仿佛由整块黑铁铸成的、冰冷沉重的大门。

叩门声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显得异常突兀。

等了许久,就在凌绝霄以为里面无人,准备再次叩响时,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张苍白、浮肿、毫无表情的脸从门缝中探出。那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眼珠浑浊,目光呆滞地扫过凌绝霄,最后落在他手中那枚玄天令上。

“何事?”他的声音如同摩擦的砂纸,干涩难听。

“寻人。”凌绝霄沉声道,将玄天令举起。

那男人浑浊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伸出枯瘦的手,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背面的闪电纹路,然后又毫无征兆地将令牌扔回给凌绝霄,缓缓打开了大门。

“进来。”他侧身让开通道,门内是更加浓郁的黑暗和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霉味、药味和某种腐败气息的味道。

凌绝霄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扶起苏璎,迈步踏入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重的闷响,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呼吸声。

突然,前方亮起一点昏黄的油灯光芒。那引路的男人提着一盏油灯,无声无息地走在前面,带领他们穿过一条狭窄、低矮、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

走廊两旁似乎有不少房间,但门都紧闭着,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这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终于,那男人在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他用一把奇形的钥匙打开门锁,推开门。

里面是一个极其狭小的房间,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桌,一盏油灯,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压抑得令人窒息。

“等着。”男人干涩地吐出两个字,将油灯放在桌上,便转身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黑暗的走廊尽头。

门,并未从外面锁上。

凌绝霄和苏璎站在这个狭小、压抑、充满未知的房间内,心中的警惕达到了顶点。

这就是接应?让他们在这鬼地方等着?等谁?等到什么时候?

未知,才是最折磨人的恐惧。

时间在死寂中一点点流逝。油灯的光芒微弱地跳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扭曲晃动。

突然!

走廊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刮擦声!

紧接着,是一阵若有若无的、压抑的啜泣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

凌绝霄瞬间绷紧了身体,将苏璎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扫向门口。

苏璎也屏住了呼吸,指尖扣住了银针。

那啜泣声飘忽不定,时而接近,时而远去,在这死寂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瘆人。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似乎听到,那啜泣声中,夹杂着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两个字: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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