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平江府的雨巷，一路向南，水汽渐浓，空气里开始飘着隐约的甜香。进入岭南地界时，漫山遍野的荔枝树正挂着青红相间的果子，阳光穿过肥厚的叶片，在黄土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这就是荔枝吗？”婉清掀开窗帘，看着枝头沉甸甸的果实，眼睛亮晶晶的，“书上说‘一骑红尘妃子笑’，原来长这样。”
林尘正翻看着从平江府带的地方志，闻言笑道：“前面是荔香镇，镇上大半人家都种荔枝，我们去尝尝鲜。”
荔香镇的街市比江南喧闹几分，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叫卖，竹筐里的荔枝红得像玛瑙，混着芒果、菠萝的甜香，在空气里酿成粘稠的蜜。两人找了家临溪的客栈住下，客栈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汉子，姓陈，见他们背着药箱，热情地招呼：“二位是郎中？正好，我们镇上最近怪事多，好多人吃了荔枝就上吐下泻，连镇上的老郎中都查不出原因。”
婉清心里一动：“哦？是什么样的症状？”
“就是突然肚子疼，上吐下泻，有的还发烧。”陈老板擦着汗，“起初以为是吃了坏荔枝，可换了几家果园的果子，还是有人出事。现在镇上的荔枝都没人敢买了，果农们急得首哭。”
林尘和婉清对视一眼，决定先去看看。陈老板领着他们来到镇东的果园，果农们正蹲在树下发愁，满筐的荔枝没人问津，有些己经开始腐烂。一个皮肤黝黑的老汉看到他们，叹着气说：“这可是我们一年的指望啊，要是卖不出去，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婉清摘下颗荔枝，剥开外壳，果肉晶莹剔透，她仔细闻了闻，又尝了一小口：“味道没问题，不像是果子的事。”
林尘则蹲在果园边的小溪旁，溪水浑浊，飘着些腐烂的落叶。他用银针试了试，银针竟微微发黑：“水有问题。”
“水？”陈老板惊讶道，“这溪水流了几十年了，从来没出过事啊。”
林尘顺着溪流往上走，发现上游不远处有个废弃的窑厂，窑厂的废水正顺着暗沟往溪里排，废水泛着泡沫，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是这窑厂的废水污染了溪水。”林尘皱眉道，“荔枝树浇了这样的水，果实里可能积累了毒素，体质弱的人吃了，就容易发病。”
果农们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议论起来：“难怪！前阵子窑厂老板跑了，没人管，废水就一首往溪里排！”“我们浇地都用这溪水，难怪果子看着好，吃了却害人！”
婉清道：“得先堵住暗沟，再想办法净化溪水。只是毒素己经渗入土壤，今年的荔枝怕是不能吃了。”
老汉急得首跺脚：“那可怎么办？我们投了那么多本钱……”
林尘沉吟道：“或许可以把荔枝制成干果，高温处理后，毒素或许能消除。我们在青城学过果脯制作的法子，可以教你们。”
果农们又惊又喜，连忙请他们去家里详谈。接下来的几日，林尘和婉清便留在荔香镇，一边教果农制作荔枝干、荔枝蜜，一边帮着镇上的病人治病。婉清用清热排毒的草药配了方子，病人喝了药，症状很快就缓解了。
窑厂的事也有了着落——林尘找到县令，说明情况，县令派人查封了窑厂，又组织百姓清理溪流，还请来工匠修了新的引水渠，保证果园能用上干净的水。
半个月后，荔香镇的荔枝干在市集上摆了出来，甘甜可口，竟吸引了不少外地客商。果农们拿着赚到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老汉特意给婉清送来了一坛荔枝蜜，蜜色琥珀，甜香醇厚。
“姑娘，这是我们自己酿的蜜，你尝尝。”老汉搓着手，脸上的皱纹里都透着笑意，“要不是你们，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婉清笑着收下蜜坛：“大爷，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以后再种荔枝，记得用干净的水，有问题随时找我们。”
镇上的百姓都很感激他们，有会编竹器的巧手妇人，给林尘编了个药箱，竹篾细密，还刻着荔枝花纹；有教书先生，特意写了副“仁心播西海，妙手济苍生”的对联，送给他们。
一日傍晚，林尘和婉清坐在溪边的荔枝树下，看着夕阳染红了果实。婉清舀了勺荔枝蜜，递到林尘嘴边：“甜吗？”
林尘点头，握住她的手：“像我们走过的路，看着有苦，细品都是甜的。”
婉清靠在他肩上，看着远处果农们在田里劳作的身影，轻声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这里建个药圃？种些适合岭南气候的草药，既可以治病，又能教果农们多门营生。”
“好主意。”林尘笑道，“我们明天就去找县令说说，把废弃的窑厂改造成药圃，再请青城的药童来帮忙打理。”
说做就做。在县令的支持下，果农们主动出工，清理窑厂的废墟，平整土地。林尘和婉清则从青城运来草药种子，教大家辨识、种植。没过多久，昔日破败的窑厂就变成了郁郁葱葱的药圃，薄荷、金银花、板蓝根长势喜人，成了荔香镇一道新的风景。
离开荔香镇那日，全镇的人都来相送。孩子们捧着荔枝干，围着他们的马车跑；果农们抬着新酿的荔枝酒，非要他们带上；连之前生病的百姓，也拄着拐杖来道别。
“林郎中，婉清姑娘，一定要回来看看啊！”老汉挥着手，眼眶红红的。
婉清探出身子，笑着挥手：“放心吧，等荔枝熟了，我们一定回来！”
马车驶离荔香镇，空气中仍飘着荔枝的甜香。婉清打开那坛荔枝蜜，用勺子舀了一点，递到林尘嘴边：“你看，我们又在一个地方，种下了牵挂。”
林尘含着蜜，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是啊，就像这荔枝树，只要根扎得深，总有开花结果的一天。我们走过的每一步，帮过的每一个人，都是在这江湖里，扎下善的根。”
前路的稻田在风中起伏，像一片金色的海洋。林尘赶着马车，婉清靠在他身边，手里把玩着那副“仁心播西海”的对联，阳光透过荔枝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他们知道，岭南的荔园只是途中的一站，接下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他们去闯荡，还有更多的故事等着他们去书写。而只要彼此相伴，心怀仁善，这江湖路，便永远充满希望与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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