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的雾总带着三分湿冷，缠在峨眉山的石阶上，像一匹扯不开的白绫。林尘踩着露水往上走，青石板上的苔痕滑得厉害，他攥紧了腰间的剑，身后传来清风道长的咳嗽声——老道昨晚受了些风寒，此刻正用拂尘柄拄着石阶，一步一喘。
“这幽冥阁倒是会挑地方，选在峨眉山脚的废弃驿站交易。”清风道长抹了把脸，雾水打湿了他的山羊胡，“静慈师太乃是峨眉派的定海神针，怎会轻易被掳？林小子，你觉不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林尘停下脚步，望向云雾深处的金顶方向。昨夜收到峨眉派急信时，字迹潦草得几乎辨认不出，只说静慈师太被幽冥阁擒获，要江湖盟以那封记录着各派布防的密信来换，否则三日后便在驿站“焚师祭旗”。
“是古怪。”林尘沉声道，“静慈师太的‘流云剑’快得能斩落蜻蜓翅膀，寻常黑衣人近不了身。我猜，要么是师太遇袭时力有不逮，要么……”
“要么就是她自己愿意走。”清风道长接过话头，拂尘一甩，“老道刚才在山门外看了，峨眉派的弟子虽急得眼圈发红，却没乱了章法，像是早有嘱咐。”
两人说着己到驿站外。这驿站荒废多年，木门上的“迎客”二字被虫蛀得只剩个轮廓，檐下挂着的破灯笼在风里晃悠，发出“吱呀”的哀鸣。林尘示意清风道长在暗处接应，自己则握紧剑，迈步走了进去。
驿站大堂积着寸厚的灰，正中央摆着把太师椅，静慈师太端坐其上，白衣上沾着些尘土，却不见狼狈。她身前站着个黑袍人，背对着门口，手里把玩着个青铜令牌，正是幽冥阁的信物。
“林少侠来得挺准时。”黑袍人转过身，脸上戴着张青铜面具，声音尖细得像刮过铁器，“密信带来了？”
林尘没答，目光落在静慈师太身上。师太看似被捆在椅上，手腕上的麻绳却松松垮垮，指尖还在袖中轻轻叩着扶手——那是峨眉派的暗号，意为“伺机而动”。
“信呢？”黑袍人见林尘不动，面具下的眼睛沉了沉，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往静慈师太鼻尖晃了晃，“师太，你说要是让峨眉弟子看到你吸了这‘软骨散’，瘫在地上像滩泥，他们会不会心寒？”
静慈师太眉峰微蹙，却没说话。林尘心头一紧，看来师太原是计划好的，只是没料到对方带了烈性。他缓缓掏出个油纸包：“密信在此，先放了师太。”
黑袍人桀桀怪笑起来，声音尖得刺耳：“放了她？林少侠怕是没搞清状况。把信扔过来，等我验了真假，自然会让你们师徒团聚——哦不，是让你给她收尸。”
就在林尘扬手要扔出纸包的瞬间，静慈师太突然偏头，对着黑袍人的侧后方眨了眨眼。林尘余光瞥见那角落的梁柱后，藏着个黑影，手里握着把短刀，显然是要偷袭！
“小心！”林尘猛地将纸包往黑袍人脸上掷去，同时拔剑出鞘，剑光首逼角落黑影。黑袍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慌忙后退，却被静慈师太一脚踹中后腰——师太竟趁他分神，挣断了那虚掩的麻绳！
“你敢耍我！”黑袍人又惊又怒，青铜令牌往地上一摔，大堂两侧的暗门突然打开，涌出十几个黑衣人。静慈师太拾起椅腿当武器，与林尘背靠背站在一起，低声道：“西厢房有地牢，关着二十多个姑娘，都是幽冥阁抓来的‘药引’。”
林尘恍然大悟。难怪师太要假意被擒，原来是为了摸清据点位置！他一剑逼退身前的黑衣人，对门外喊道：“道长，动手！”
清风道长早带着峨眉弟子绕到了后墙，闻言吹了声呼哨，屋顶顿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弟子们手持长剑破窗而入，与黑衣人战在一处。
黑袍人见势不妙，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就要往旁边的油桶扔去。静慈师太眼疾手快，掷出腰间的铁环，正中他手腕。火折子落地的瞬间，林尘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胛骨。
“说！你们阁主是谁！”林尘踩着他的背问道。黑袍人痛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不吭声。静慈师太捡起那枚青铜令牌，看了眼上面的花纹，突然说：“这是前朝东厂的腰牌样式，只是把‘奉旨办案’改成了‘幽冥’二字。”
黑袍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静慈师太冷笑一声，用剑挑起他的面具：“你们阁主，是前朝宦官的后裔吧？不然怎会用这阴毒的‘软骨散’，又藏着东厂的旧制令牌？”
面具落地，露出张苍白的脸，下巴上没有半根胡须，果然是宦官的样貌。他知道瞒不住了，嘶声道：“阁主说了，等炼出‘还魂丹’，就要让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都尝尝被阉割的滋味！”
众人闻言皆是一怒。林尘一剑挑飞他手里的令牌：“痴心妄想！”
半个时辰后，地牢里的姑娘们被救了出来，个个面黄肌瘦，身上还留着针孔——幽冥阁竟用她们的血来炼药。静慈师太看着这些姑娘，对林尘说：“看来幽冥阁的‘还魂丹’计划，比我们想的更歹毒。”
清风道长叹了口气，拂尘扫过满地黑衣人的尸体：“前朝余孽不散，这江湖，怕是难得安宁了。”
林尘望着峨眉山的方向，晨光正穿透雾霭，照在金顶的金佛上，反射出耀眼的光。他握紧了剑，不管是前朝余孽还是幽冥邪祟，只要敢为祸江湖，他便一剑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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