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拾光琴行”的玻璃窗，落在黑檀木钢琴的琴键上，泛着暖融融的光。我指尖搭在冰凉的白键上，没立刻按下去——追月的绘画启蒙班还有半小时下课，兴趣班就在琴房的楼上，我常来这儿等她，老板是老熟人，从不赶我。
琴行里没别的客人，只有墙角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搅得空气中的木质香和松香混在一起，像楚月以前画室里的味道。我喉结动了动，指尖终于落下，先是几个零散的音符，慢慢凑成《鬼迷心窍》的前奏。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我声音压得低，怕吵到别人，也怕自己绷不住。这首歌是和楚月恋爱时我经常弹唱的歌。那时候她还没查出癌症，我们还在计划婚礼，计划以后有个像她一样喜欢画画的孩子。
现在孩子有了，叫宁追月，是用她的冷冻卵子、楚华帮着代孕来的。每次喊追月的名字，我都觉得楚月还在，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
琴音正落到“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门口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撞门声，紧接着一个身影跌了进来，带着外面的热气和慌乱。
“对、对不起！我躲一下，就一下！”
女生捂着半边脸，头发有些乱，身上的浅杏色连衣裙沾了点灰尘，看起来像被什么人追着。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嘈杂的喊声：
“舒晚樱！这边！”
“别让她跑了！”
我手指顿了顿，琴音戛然而止。她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更慌了，往琴行里面缩了缩，余光扫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或许是没想到这里还有人，还是个正在弹琴的男人。
我没起身，只是指了指里间的储物间：“进去躲吧，锁能插上。”
她眼睛亮了亮，飞快道了声“谢谢”，转身就钻进了储物间，关门时还小心翼翼地留了条缝，大概是想听外面的动静。
我重新落回琴键，却没再继续唱，只随便弹了段莫扎特的小夜曲，调子轻快，能盖过外面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没几分钟，储物间的门开了，她探出头，确认外面没人了，才轻手轻脚走出来。
“谢谢您，刚才……给您添麻烦了。”她走到我身边，还在小声喘气，脸上的红晕没退，眼睛很亮，像受惊后慢慢平静下来的小鹿。我这才看清她的样子，皮肤很白，下颌线很软，是那种让人看着很舒服的长相。
“没事。”我收回手，放在膝盖上，没再多说——这几年我习惯了少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异性，楚月走后，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追月和钢琴。
她似乎也察觉到我的疏离，没再多停留，拿起放在门边的帆布包，又说了遍“谢谢”，转身就匆匆离开了，脚步轻快，像刚才那场慌乱从未发生过。
琴行的门还没完全关上，就传来一阵清脆的“爸爸”，我立刻站起身，看见追月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扎着两个小辫子，正从楚华手里挣出来，朝我跑过来。
“爸爸！你看我画的月亮！”追月把手里的画纸举到我面前，纸上是歪歪扭扭的黄色圆圈，周围画着星星，“老师说我画得最好啦！”
“我们追月真厉害。”我蹲下来，接过画纸，顺手帮她理了理歪掉的发带，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头发，心里的那点空落瞬间被填满。
楚华跟在后面走进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追月时见晚樱开》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目光越过我，落在门外远去的那个浅杏色背影上，眉头一下子皱起来。她走到我身边，声音不高，却带着明显的警告：“宁远，刚才那女的是谁？看着不像学生。”
“不认识，躲粉丝的。”我把追月抱起来，让她坐在我胳膊上，“别多想。”
“我不多想？”楚华冷笑一声，眼神扫过我刚才弹的钢琴，“你这几年安安静静带追月不好吗？非要招惹些不三不西的人？我告诉你，追月不能有后妈，电视里那些后妈有多恶毒你没看见？”
追月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只是抱着我的脖子，小声问：“小姨，什么是后妈呀？”
楚华脸色软了点，伸手摸了摸追月的头，语气却依旧尖锐：“没什么，就是坏人。”她转头看向我，压低声音，“你要是实在想找女人，去会所，银货两讫，各不相欠，我不会说你半句。但想给追月找个妈，尤其是刚才那种一看就不安分的，你想都别想——这是我和我姐的孩子，我不能让她受委屈。”
我抱着追月的手臂紧了紧，没反驳。楚华的脾气我知道，她为了追月，这些年一首像只刺猬，尤其是对想靠近我、靠近追月的异性。我理解她的担心，却也无奈——她总觉得所有人都想伤害追月，却忘了，追月也需要除了我和她之外的温暖。
“知道了。”我站起身，抱着追月往门口走，“回家吧，追月该喝牛奶了。”
楚华跟在我们身后，还在小声念叨着“别不当回事”，追月靠在我肩膀上，拿着画纸贴在我脸上，软软地说：“爸爸，刚才那个姐姐好漂亮呀，像月亮一样。”
我脚步顿了顿，想起刚才那个女生亮闪闪的眼睛，还有她慌乱中说“谢谢”时的样子，心里没什么波澜，只轻轻拍了拍追月的背：“嗯，是很漂亮。”
只是萍水相逢而己，我想。我的生活里，除了追月和对楚月的怀念，再也装不下别的人了。
刚走出琴行没几步，楚华就快步追上来，伸手挽住我没抱追月的那只胳膊，手指扣得不算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迎面走来几个钢琴系的学生，看见我们立刻停下脚步问好：“宁老师好，楚老师好。”眼神扫过我怀里的追月，又落回楚华挽着我的手上，表情里带着几分了然——这几年，楚华总爱用这招，只要在学校附近，或是有熟人的地方，她总会刻意跟我保持“亲近”姿态，像此刻这样挽着胳膊，再加上怀里的追月，任谁看都像一家三口。
我太清楚她的心思了。她是怕，怕有人再对我动心，怕追月会有“后妈”。
“走吧。”楚华没看那些学生，语气淡淡的，只有我能察觉到她指尖细微的僵硬——她本就抗拒和男性肢体接触，这些年，除了我，她连父亲的手都很少碰。大概是看在追月的份上，也或许是记着当年的事，才愿意对我破例。
追月趴在我肩头，伸手去够楚华的头发：“小姨，你的头发好黑呀。”
楚华紧绷的侧脸柔和了些，抬手轻轻拍了拍追月的小手，没说话。
我看着她轮廓分明的侧脸，总忍不住想起楚月。她们是异卵双生的双胞胎，长相不算一模一样——楚月的眉眼更柔，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楚华的下颌线更锐，眼神里总带着点冷意。性格更是天差地别，楚月像春日的溪水，温和得能包容一切；楚华却像寒冬的冰棱，倔强又尖锐。
楚华会变成这样，会打心底里抗拒甚至恨男人，全是因为十年前那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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