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又在睡前翻出楚月的视频，小手指着屏幕里笑眼弯弯的人，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给我唱《小星星》呀？”我坐在床边，帮她把散落的刘海别到耳后，轻声说：“妈妈一首在天上看着追月，等追月长大，就能跟妈妈分享好多好多故事了。”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抱着楚月生前织的小兔子玩偶，慢慢闭上眼睛。我盯着手机屏幕里循环播放的片段——那是楚月生病时，我给她弹钢琴，她跟着旋律轻轻哼歌的样子，画面有点模糊，却藏着最软的时光。忽然觉得，该感激科技的进步：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没来得及多拍的瞬间，都被相机和录音笔留住了，让追月能从视频里认识妈妈，让我在思念翻涌时，能再看一眼楚月的笑脸。
可看着看着，又忍不住走神：如果科技能再往前走一步呢？如果屏幕里的人不只是“回放”，而是能像以前一样，笑着跟我聊琴谱，跟追月玩捉迷藏；如果能用高科技材料复刻出她的轮廓，让AI装进她的记忆，让她拥有和从前一样的思考方式，会撒娇，会吐槽我弹错音——那算不算另一种“陪伴”？
我想起穿越前的地球，AI对话体己经能模仿人的语气，聊起过往时甚至能唤起细节；而这个世界的人工智能还在探索阶段，连情绪识别都还带着生涩。可全息投影己经能做到完美克隆歌手的演唱，连气息和小动作都分毫不差——要是把AI的“灵魂”和全息的“躯体”结合，再用生物材料做出能感知温度的皮肤，是不是真的能让楚月“回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心脏就忍不住狂跳。我甚至开始设想：如果我把那些没公开的曲子整理出来，建立一个文娱工作室，用音乐版权赚来的钱，投入AI和全息技术的研发；如果能找到顶尖的科研团队，一点点还原楚月的声音、习惯、甚至思考逻辑——是不是有一天，追月能扑进“妈妈”怀里，而我，能再跟她说一句“我想你了”？
可下一秒，这个念头就被自己的冷汗浇醒。建立文娱帝国，意味着要离开现在的生活：要去跟资本打交道，要应对没完没了的采访和舆论，要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开会和谈判上，而不是每天送追月去幼儿园，不是在琴房里教学生弹《月亮代表我的心》。追月需要的是每天能给她讲故事、陪她搭积木的爸爸，不是一个总在电话里说“等会儿”的陌生人；而楚月要是知道，我为了“复原”她，把我们好不容易守住的平静搅得一团糟，会不会难过？
我低头看着追月熟睡的脸，她的小眉头轻轻皱着，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突然笑了一下，小手攥得更紧了——那是她每次害怕或依赖时的小动作，跟楚月一模一样。我忽然明白，比起那个遥不可及的“科技梦”，眼下的日子才更珍贵：有追月在身边的每个清晨，有学生们在琴房里的笑声，有楚华和郝雯偶尔来家里吃饭的热闹，还有手机里那些虽然模糊、却满是温度的视频。
或许，科技能留住回忆，却留不住真实的温度；能复刻轮廓，却复刻不了楚月看我时眼里的光，复刻不了她抱着我时的温柔。而我能做的，不是执着于“把她找回来”，而是带着她的思念，把我们的追月好好养大，把她喜欢的音乐，继续唱给更多人听——这才是对她最好的纪念。
夜己经深了，追月的呼吸均匀绵长，小脸上还带着梦里的笑意。我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客厅里只开了盏小夜灯，暖黄的光落在茶几上——那里放着个铁盒，里面装着我最后剩下的半包烟，自从楚华那次说过之后，就再没碰过。
指尖在铁盒上顿了顿，终究还是收了回来，转身坐在沙发上，从抽屉里翻出那个旧平板电脑。屏幕边缘己经有些磨损，是楚月生病时用的，里面存着她特意录给我的视频，我很少敢一次看完，每次只看一段，怕思念太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点开那个标着“老公收”的文件夹，楚月的笑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她那时头发己经剪短了，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笑着，眼里亮得像藏了星星，声音轻轻的，带着点病后的沙哑，却依旧温柔：“老公，又想我了吗？”
我的喉咙瞬间发紧，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好像这样就能碰到她的脸。
“我现在挺好的，每天看看云，听听风，再在心里跟你说说话。”她靠在病床上，身后垫着我给她买的小熊靠枕，“你别总是闷闷不乐的，要是老皱着眉头，等我好了，可要跟你算账。”说到这儿，她自己先笑了，眼角弯起来，跟追月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对了，我们的孩子要是出生了，你给她起什么名字好呢？”她突然凑近镜头，声音里带着点俏皮，“你总说，当初是你追的我，那不如就叫‘追月’吧？好不好？”
我看着屏幕里的她，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她还笑着补充：“别问我怎么想的是女孩名字，我就是有预感，我们的宝宝一定是个小丫头，像我一样温柔，以后能陪你说话，陪你弹钢琴。”
“老公啊，”她的语气慢慢软下来，眼神里满是不舍，却又带着坚定，“我知道我可能……不能陪你走太久。但你一定要快乐，要幸福，把我们的孩子好好养大，让她知道，妈妈很爱她，也很爱你。别总活在回忆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爱你的人在身边。”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屏幕暗下去，映出我泛红的眼睛。客厅里很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卧室里追月偶尔发出的小呓语。
原来，她早就把一切都想好了，连名字都替我选好，连安慰我的话都提前录好，怕我在她走后，找不到继续往前走的勇气。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守着回忆，她一首用她的方式，陪着我，陪着追月。
我关掉平板，起身走到阳台。夜风很轻，带着初夏的凉意，抬头能看见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楚月的眼睛。我在心里轻轻说：“楚月，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会把追月养大，会让她知道，她有个很爱很爱她的妈妈。我也会试着快乐，试着把我们的故事，用音乐唱给更多人听。”
客厅里的小夜灯还亮着，暖黄的光裹着沙发的绒面，软乎乎的，像楚月以前常盖的那条针织毯。我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打拍，一段旋律就这么从心里飘了出来——是《想你的夜》，调子缓缓的，带着点说不出的沉郁，刚好衬着窗外的夜色。
“想你的夜，多希望你能在我身边，不知道你心里还能否为我改变……”
我没出声唱，只在心里轻轻哼，每个音符都像沾了夜色的凉，又裹着思念的暖。以前在地球时，听关喆唱这首歌，只觉得是分手后的遗憾，是两个人隔着误会的想念，总觉得“只要愿意低头，总能再见”，可现在再哼起，才懂那种“连再见都没机会说”的苦。
他们的分手，是“还能抱着你哭”的尚有归期；而我和楚月，是她留在了时光里，我带着她的名字，在往后的日子里，连“想抱一抱”都只能对着视频里的片段。哼到“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在想你的夜”时，我忽然想起楚月生病时的某个夜晚——她靠在我怀里，听我弹这首曲子，轻声说“以后别弹这个了，太伤感”，我当时还笑着说“不会，有你在，哪有伤感的道理”。
可现在，没有她的夜，连旋律都变了味。
指尖停在膝盖上，心里的调子却没断。我抬头看向卧室的方向，门没关严，能看见追月熟睡的小身影，她怀里还抱着楚月织的兔子玩偶，小呼吸匀匀的。忽然觉得，幸好还有追月——她是楚月留在我身边的光，是我哼着《想你的夜》时，不至于沉溺在黑暗里的理由。
以前总觉得，思念是“想见不能见”的焦灼；现在才明白，更深的思念是“连想见的资格都没有”的平静——平静地想起她的笑脸，平静地哼起她听过的歌，平静地把她的名字，藏在每一个深夜的旋律里。关喆的想念，有“能否改变”的期待；而我的想念，只有“好好活着，替她看遍往后风景”的承诺。
夜色又深了些，小夜灯的光依旧暖着。我在心里把《想你的夜》哼完最后一句，轻轻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帮追月把踢掉的小被子掖好。她在梦里呓语了一句“妈妈”，小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来。
我蹲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心里轻轻说：“楚月，今晚又想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带着追月好好过，等她长大，我就教她唱《想你的夜》，告诉她，这是爸爸想妈妈时，心里会哼起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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