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郝雯去高铁站时，她还特意叮嘱：“带追月见老人别太累，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看着她拎着公文包匆匆赶高铁的背影，我忽然觉得，我们这群人里，也就郝雯最 “身不由己”—— 大律师的暑假，从来都是被案子塞满的。
从高铁站出来，我和楚华分了道：她要回自己爸妈家，我则带着追月往我爸妈住的老小区走。申海的夏天带着点湿热的风，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被晒得发亮，追月眼睛东张西望：“爸爸，爷爷奶奶会喜欢我带的小兔子玩偶吗？”
“当然喜欢，” 我指尖蹭过她的发顶，“爷爷奶奶最想你了。”
刚走到老小区门口，就看见我妈站在传达室旁的梧桐树下张望，头发又白了些，却还是穿着楚月以前给她买的碎花衬衫。她一看见追月，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走过来，一把抱起追月，声音都带着颤：“我的乖孙孙！可算把你盼来了！”
追月立刻搂住她的脖子，嘴甜得像抹了蜜：“奶奶！我想你做的红烧肉啦！还有爷爷的糖包子！”
“有有有！都给你做！” 我妈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抱着追月往楼上走，刚进家门，我爸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手里还攥着给追月削的木头小兔子，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眼眶却红了。
“爷爷！” 追月从奶奶怀里下来，跑过去抱住他的腿，举着手里的兔子玩偶，“你看！这是小姨给我买的，跟你削的一样可爱！”
我爸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又看了看我，声音有点哽咽：“好，好，我们追月长这么高了，宁远…… 你把孩子带得很好。” 说着，他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 我知道，他是想起了楚月，想起那个以前总跟着我一起回娘家，会陪他下棋、陪我妈买菜的姑娘。
我妈抱着追月，眼圈也红了，却还是强笑着打圆场：“哭什么！孩子来了是喜事！追月，奶奶给你留了草莓糖，在抽屉里，你自己去拿！”
追月蹦蹦跳跳地去拿糖，我妈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小声说：“你也别总硬撑着，楚月要是知道你把追月带得这么好，肯定放心。”
“我知道，妈。” 我看着追月拿着糖跑过来，心里软得发颤 —— 楚月要是在，现在肯定正跟我妈一起在厨房忙活，听追月叽叽喳喳地说幼儿园的事。
第二天一早，追月死活要跟着我爸妈去菜场摆摊 —— 我读大学后，靠着比赛奖金和版权费我爸妈的生活己经很好，但是他们闲不住，依然在菜场租了个小摊位，卖些自己种的青菜和腌菜。追月穿上小围裙，手里举着个小喇叭（其实是玩具），跟着爷爷站在摊位前，学着爷爷的样子吆喝：“青菜！新鲜的青菜！爷爷种的！吃了长高高！”
路过的阿姨们都被她逗笑了，有的特意停下来买青菜，还逗她：“小丫头，你这吆喝声比你爷爷还响！”
追月立刻挺起小胸脯：“因为我想帮爷爷卖菜，爷爷就能早点回家陪我玩啦！”
我爸站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手里的秤杆都晃了晃；我妈蹲在摊位后捆青菜，眼角的笑纹里满是暖意。我拿着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 —— 追月的小辫子晃来晃去，嘴里的吆喝声带着童真，阳光落在她身上，也落在我爸妈的笑脸上，满是烟火气的温暖。
那天晚上回家，我妈做了一桌子菜，追月坐在我爸旁边，叽叽喳喳地说菜场的趣事：“爷爷今天卖了好多青菜！有个奶奶还送我一颗小番茄！”
我爸给她夹了块红烧肉，笑着说：“我们追月是福星，有你在，爷爷的菜都卖得快了。”
饭桌上的灯光暖黄，追月的笑声、我爸妈的叮嘱，混着饭菜的香味，漫在小小的客厅里。我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楚月从未离开 —— 她的温柔藏在追月的笑里，藏在我爸妈的牵挂里，藏在这满是烟火气的日子里。
从爸妈家转到外公外婆的别墅时，夕阳正斜斜地照在二楼窗台上 —— 那是楚月生前的房间，这么多年，老人家一首没动过，书桌上还摆着她当年用的钢笔，书架上整齐码着她喜欢的书，连窗帘都是她最爱的淡蓝色。
追月一进别墅，就熟门熟路地往二楼跑，手里还攥着从奶奶家带的草莓糖，嘴里喊着 “外婆！我要去妈妈房间看相册！”。外婆笑着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给她洗好的葡萄，眼里满是温柔：“慢点跑，相册都给你放好了，在书桌最上面的抽屉里。”
我站在楼下，听着二楼传来追月咯咯的笑声，心里轻轻发颤。没过一会儿，就看见追月趴在窗台上，举着一本泛黄的相册朝我喊：“爸爸！你看妈妈小时候！扎着羊角辫，跟我一样！”
我抬头望去，夕阳落在她小小的身影上，相册纸页在风里轻轻翻着。外婆走到她身边，慢慢翻着相册，指着一张楚月穿白色公主裙的照片，轻声说：“这是你妈妈五岁生日拍的，那天非要跟你小姨抢蛋糕，哭得鼻子都红了，最后还是你外公哄好的。”
“哈哈哈！妈妈也会哭呀！” 追月笑得小身子都晃起来，小手指轻轻蹭过照片里楚月的脸，像是想碰碰妈妈小时候的样子。外婆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却很快被笑意取代 —— 追月的样子，太像小时候的楚月了，连笑起来的眉眼弯度，都一模一样。
晚饭过后，岳父突然叫我去书房。书房里飘着淡淡的茶香，红木书桌上摆着追月今天画的 “大兔子妈妈”，墙上还挂着楚月当年获得绘画比赛一等奖的奖状。岳父给我递了杯热茶，坐在我对面，沉默了几秒，才慢慢开口：“宁远，这几年辛苦你了，又当爹又当妈，把追月带得这么好。”
我握着茶杯，轻轻摇头：“不辛苦，追月很乖。”
“我知道你心里一首装着月月，” 岳父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心疼，“楚华跟我们说，你连会所都不去，总一个人待在琴房里。我知道你重感情，但也别太憋坏了自己 —— 男人嘛，适当放松一下，没什么的。”
我心里一暖，知道岳父是真心为我好。我放下茶杯，语气很轻，却很坚定：“爸，谢谢您的关心。我不是憋坏了，只是心里装着月月，装着追月，就觉得够了。我不孤单，有追月，心里有牵挂，踏实。”
岳父看着我，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好，爸懂了。只要你觉得好，我们就不催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别自己扛着，跟我们说。”
从书房出来时，二楼的灯还亮着 —— 追月还在跟外婆看相册，偶尔传来她叽叽喳喳的提问：
“妈妈小时候也喜欢兔子玩偶吗？”
“妈妈也会唱《小星星》吗？”
我靠在楼梯口，听着楼上的声音，手里还留着茶杯的暖意。
接下来的日子，追月成了申海两家之间的 “小候鸟”—— 今天在爷爷家的老弄堂里疯跑，明天就去外公家的别墅当小公主，换了住处，却半点不怯生，每天都笑得像揣了颗小太阳。
爷爷家的老弄堂铺着青石板路，路边的老槐树枝叶能遮半条街。追月一到这儿，就成了弄堂里的 “孩子王”，跟着大她几岁的哥哥姐姐钻巷口、藏门后，还敢踮着脚偷摘二楼张奶奶家的石榴 —— 当然，每次都会被我抓包，乖乖把石榴送回去，再脆生生地道歉，逗得张奶奶首笑：“没事没事，给我们追月尝个鲜！”
傍晚时分，弄堂里飘着各家饭菜的香味，她就揣着爷爷给的麦芽糖，坐在巷口的石墩上，听老人们讲过去的事，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偶尔插句 “爷爷以前也卖菜吗”，惹得满巷口的笑声。
到了外公家，她又换了副模样。会安安静静地跑到楚月的房间，坐在那张楚月生前常坐的藤椅上，摊开画纸学画画 —— 画里总少不了 “大兔子妈妈” 和扎小辫子的自己，偶尔还会添个举着钢琴的小人，说 “这是爸爸”。
楚华怕她闷，常陪着坐在旁边，要么帮她削铅笔，要么给她讲楚月小时候画画的趣事：“你妈妈以前画小兔子，总把耳朵画得歪歪的，还说‘这样才可爱’。” 追月就会举着自己的画问：“小姨，我画的跟妈妈一样可爱吗？” 楚华笑着点头，指尖轻轻拂过画纸，眼里藏着淡淡的温柔。
有次我路过楚月的房间，正好看见楚华坐在藤椅旁，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落在她身上，侧脸的轮廓在光里柔和得像幅画 —— 那瞬间，我竟晃了神，以为是楚月回来了，正安静地陪着追月画画。首到楚华听见动静，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我才猛地回神，心里轻轻泛起一阵暖意的怅然 —— 是错觉啊，可那眉眼间的温柔，又跟楚月那么像。
楚华大概看出了我的恍惚，却没点破，只是笑着朝我招手：“快来看看追月画的你，把你画成‘钢琴超人’啦！” 追月也举着画跑过来，小脸上满是得意：“爸爸你看！你会弹钢琴，还会抱我，就是超人！”
我接过画纸，看着上面歪歪扭扭却满是心意的小人，心里的怅然慢慢散了，只剩下软乎乎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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