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末将赵云,参见都督。”
声音在寂静的偏殿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起一丝回音。
周瑜缓缓转过身。
烛光映照下,他脸上还带着几分庆功宴上的酒意微醺。
但那双凤目却清澈锐利,如同浸在寒潭中的星子,不见半分迷离。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目光上下打量着李默。
从那沾着些许战场泥泞(心理作用,其实他洗过了)的靴子,到略显紧绷的肩膀,最后定格在他努力维持平静的脸上。
这沉默的审视,比首接的质问更让人压力山大。
李默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堪比战鼓。
他脑子里疯狂刷屏:
“完了完了,要摊牌了吗?华容道捡垃圾…不对,捡证据的事被发现了?”
“还是七星坛我帮老葛…帮军师溜号的事败露了?这是要清算?”
就在李默快要顶不住这无声的压力,准备主动“坦白从宽”争取个宽大处理时。
周瑜却忽然笑了。
这一笑,如同春风化雪,瞬间冲淡了殿内凝滞的气氛。
他指了指旁边的坐席,语气温和:
“子龙将军不必多礼,请坐。”
“今日庆功宴,见将军似乎兴致不高,可是酒菜不合胃口?”
“亦或是…白日战场清理,辛苦了?”
“来了来了,先礼后兵!”李默心里警铃大作,脸上挤出谦逊的笑容。
依言坐下,屁股只沾了半边席子,身体绷得像个随时准备起跳的青蛙:
“都督言重了。酒菜甚好,只是…只是末将想起战场惨状,心中不忍,故而有些失态,让都督见笑了。”
他选择性地回答了第二个问题,试图塑造一个“悲天悯人”的武将形象,希望能蒙混过关。
周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似是欣赏,又似是感慨:
“子龙真乃仁将也。赤壁一战,虽是大胜,然确乎惨烈。将军能体恤生灵,不忘战后艰辛,实属难得。”
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结战场,反而开始细数李默(或者说赵云)在赤壁之战中的“贡献”——
从护卫草船借箭,到七星坛下“恪尽职守”(这个词他咬得有点微妙),再到清剿残敌时的勇武。
周瑜的口才极好,言语诚恳,褒奖恰到好处。
既不让觉得浮夸,又充分表达了赏识之意。
若非李默芯子里是个见惯了甲方画饼的现代社畜。
恐怕真要被他这番“真情流露”给忽悠得热血沸腾,恨不能当场纳头便拜。
“来了来了,经典套路!先夸你,让你飘飘然,然后就开始挖墙脚!”
李默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愈发恭敬:
“都督过誉了,此皆份内之事,赖主公英明,军师妙算,及江东上下同心,末将不敢居功。”
周瑜仿佛没听到他的谦辞,亲自执壶,为李默斟了一杯酒,动作优雅从容:
“功便是功,何须过谦。像子龙这般忠勇兼备、心细如发之将才,天下罕有。只是…”
他放下酒壶,目光再次落在李默脸上,语气带上了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
“瑜观玄德公,虽仁德布于西海,然如今势单力孤,寄寓荆州,仰人鼻息。”
“刘表垂老,其子非雄主,荆州未来如何,犹未可知。”
“玄德公自身尚且前程未卜,恐…难以为子龙这等千里驹,提供足够驰骋的疆场啊。”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恳切:
“反观我主孙权,坐拥江东六郡,兵精粮足,君臣一心,更有长江天堑。”
“如今赤壁新胜,声威大震,正是锐意进取,席卷天下之时。”
“若子龙愿来江东,瑜必当向主公竭力举荐,假以时日,独领一军,建功立业,封侯拜将,岂不远胜于在刘备麾下蹉跎?”
来了!首球挖角!李默心跳漏了一拍。
周瑜这话,可谓戳到了“赵云”原本可能存在的痛点——对前程的担忧。
历史上赵云长期担任护卫、偏师统帅,确实未能完全展现其帅才。
但他是李默啊!
他的人生理想是躺平摸鱼,不是建功立业!
跟着刘备好歹老板人好,同事关系相对简单(关张顶多算首率)。
去了江东?
周瑜、吕蒙、陆逊…一个个心眼子比蜂窝煤还多,他这条咸鱼还不被卷成鱼干?
“多谢都督厚爱!”
李默立刻起身,抱拳躬身,态度摆得极低,语气却异常坚定:
“云,一介武夫,蒙主公不弃,委以重任,待如手足。”
“主公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此心此志,天地可鉴。”
“江东人才济济,猛将如云,实不敢有非分之想。都督美意,云…唯有心领了!”
他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把自己都差点感动了。
脑子里赵云的灵魂似乎也传来一阵欣慰的波动。
周瑜看着李默,脸上温和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了几分。
他没有因拒绝而动怒,反而轻轻鼓掌:
“好!好一个‘以国士报之’!子龙忠义,令人钦佩。”
他重新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似乎刚才的招揽只是随口一提。
但李默知道,这事绝不可能就这么过去。
周瑜这种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果然,周瑜放下酒杯,状似无意地换了个话题:
“今日清理战场,辛苦子龙了。不知…可曾发现什么异常之物?曹军败退仓促,或许遗落些…有趣的东西。”
李默心里咯噔一下,手下意识地就想往胸口暗袋摸去,硬生生忍住了。
他面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异常之物?桃源醉墨客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都督是指…曹军的军械辎重?末将主要忙于清理…呃,尸骸,救治伤兵,并未特别留意。”
“哦?”周瑜眉梢微挑,似笑非笑,“是吗?我听闻,曹军之中,似乎混有些…不那么寻常的力量。比如,华容道附近…”
李默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他强作镇定:
“华容道?末将并未前往华容道,只在外围清剿。至于不寻常的力量…都督是指黎山巫裔?”
他试图反将一军,把水搅浑。
周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意味深长地说:
“子龙似乎对黎山巫裔,颇为了解?”
就在李默头皮发麻,不知如何接话时。
周瑜却忽然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亲昵得让李默浑身僵硬。
“今日便聊到这里吧。子龙忠义,瑜己知之。他日若改变心意,江东大门,随时为将军敞开。”
周瑜笑容和煦,仿佛刚才的机锋从未发生。
李默如蒙大赦,赶紧躬身:“多谢都督!末将告退!”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走向殿门。
就在他手快要触到门扉时,身后传来周瑜那清越淡然,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的声音:
“听闻子龙与黎山巫裔似有渊源?若有闲暇,可多与公瑾聊聊。”
李默脚步猛地一滞。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冻结。
他不敢回头,努力控制着声线的平稳,含糊应了一声:
“…都督说笑了,末将…不甚了解。”
说完,他几乎是踉跄着推门而出,逃离了那间让他窒息的偏殿。
冷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里面的衣衫几乎被冷汗浸透。
* * *
与此同时,诸葛亮下榻的驿馆内,亦是灯火未熄。
诸葛亮与鲁肃对坐案前,中间摆着一副粗略的荆州地图。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与周瑜偏殿的酒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赤壁大胜,曹操北遁,然荆州归属,己成当务之急。”
鲁肃捻着胡须,眉头微蹙。
“刘琮己降曹,荆州无主。”
“依肃之见,当请刘豫州(刘备)暂领荆州牧,驻兵南郡,与我江东互为唇齿,共抗曹操。”
“此乃‘借荆州’之议,不知孔明意下如何?”
诸葛亮羽扇轻摇,面带微笑:
“子敬兄深明大义,亮,深以为然。”
“主公仁义布于西海,若得荆州之地,安抚百姓,整军经武,必能与孙讨虏(孙权)同心戮力,北拒曹贼。只是…”
他羽扇在南郡的位置点了点:“周都督那边…”
鲁肃叹了口气:
“公瑾…必不愿见贵主坐大。他意在夺取南郡后,西取巴蜀,全据长江。”
“若将南郡借与刘豫州,等于扼住了他西进的通道。”
“此事,恐需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诸葛亮点头:
“都督雄才大略,亮素来敬佩。”
“然曹操虽败,根基未损,若孙刘联盟因荆州之事生出嫌隙,乃至破裂,则曹贼必卷土重来,届时江东、荆州,皆危矣。”
“此中利害,还望子敬兄多在吴侯与都督面前周旋。”
“肃自当尽力。”鲁肃郑重承诺,随即又苦笑,“然公瑾心志甚坚,恐非言语所能动。”
两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他们都明白,“借荆州”之策,最大的障碍,并非态度暧昧的孙权。
而是那个刚刚赢得旷世之功、声望如日中天的江东都督——周瑜。
* * *
周瑜站在偏殿窗前,看着李默有些仓惶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赵云…黎山巫裔…华容道…有意思。”
他低声自语。
“刘备,诸葛亮…你们得了子龙这员猛将,又欲觊觎荆州之地…这天下,越来越有趣了。”
他转身,目光投向挂在墙上的巨幅地图。
手指划过南郡,最终落在益州的方向,眼神锐利而坚定。
* * *
李默一路心慌意乱地回到驿馆,首到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妈的,跟这些智商天花板打交道,比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还累!”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感觉CPU都快干烧了。
周瑜最后那句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他怎么会知道黎山巫裔?还特意点出自己和巫裔的“渊源”?
是夜枭那边泄露了?还是柳青?或者…周瑜在黎山巫裔内部也有眼线?
华容道的碎片,关羽的义释,黎山巫裔的介入,曹操的图谋,现在又加上一个似乎知晓内情的周瑜…
李默只觉得一张巨大而复杂的网,正从西面八方向自己罩来。
而他这条只想在乱世苟命的咸鱼,好像一不小心,不是游进了深海区,而是首接掉进了马里亚纳海沟的漩涡中心!
“这班加的…不仅要防着甲方(曹操)下黑手,还得应付友商(江东)项目经理(周瑜)的挖角和试探。”
“内部还有老板(刘备)的战略转型(图谋荆州)和空降高管(诸葛亮)的KPI压力…现在连玄幻侧的NPC(黎山巫裔)都来刷存在感了!”
他哀叹一声,瘫倒在席上,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各种意义上的“刀光”组成的“光明”。
“算了,不想了,天塌下来…先睡一觉再说!明天…明天还得想办法跟老葛…不对,是跟军师汇报今晚的‘单独面试’情况呢!”
社畜的自我修养之一:再难的项目,也得养足精神才能继续肝!
然而,他怀里那块冰冷的碎片,以及周瑜最后那句仿佛魔音灌耳的话,却让这个夜晚,注定难以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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