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霉味混着血腥味，呛得人嗓子发紧。沈惊鸿踩着潮湿的石板路往里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当年沈家的血渍上——左手边的牢房，曾关着被铁链锁穿琵琶骨的娘；右手边的角落，是念安被拖去狼笼前，偷偷塞给她半块糖的地方。
最深处的牢房里，柳氏穿着破烂的囚服，头发粘在满是污垢的脸上，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光：“是你！惊鸿！我的儿啊！”
她扑到牢门前，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抓住铁栏杆，指节泛白：“娘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你是我亲生女儿，你怎么会不管我？快，快放娘出去，我们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
沈惊鸿站在牢门外，没动。阳光从牢顶的小窗斜射进来，正好照在她左脸的烙字上——那是柳氏当年亲手按上去的“贱”字，此刻淡了些，却还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救你？”沈惊鸿轻笑一声，声音里没有温度，“柳氏，你忘了是谁把我娘的脖子拧断？忘了是谁看着念安被恶犬撕咬，还笑着说‘这就是反抗的下场’？忘了是谁灌我乌头酒，让我连喊疼都喊不出来？”
每说一句，柳氏的脸就白一分。她松开铁栏杆，往后退了两步，眼神躲闪：“那…那都是皇帝逼我的！我也是没办法啊！惊鸿，娘是爱你的，你看你小时候，娘还给你做过桃花酥呢……”
“桃花酥？”沈惊鸿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凑近牢门，盯着柳氏的眼睛，“你是说，和赵珩推我坠崖前，踩碎的那盒一样的桃花酥？”
柳氏的脸瞬间没了血色，瘫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沈惊鸿身后的狱卒，端着一个黑漆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碗，碗里的酒呈深褐色，冒着细小的泡——那是乌头酒，和当年柳氏灌给她的，一模一样。
“你…你想干什么？”柳氏看着那碗酒，突然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后爬，“我是你亲娘！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会遭天谴的！”
“天谴？”沈惊鸿接过托盘，走进牢房，蹲下身，把碗递到柳氏面前，“当年你灌我酒的时候，怎么不怕天谴？你杀我娘、害我弟的时候，怎么不怕天谴？柳氏，你欠我的，欠沈家的，今天该还了。”
柳氏突然扑过来，想把碗打翻，却被沈惊鸿一把抓住手腕。沈惊鸿的手指发力，捏得柳氏疼得惨叫：“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惊鸿？你以为一句‘亲娘’，就能抵消你所有的罪？”
她拽着柳氏的手腕，把碗凑到她嘴边：“喝了它。这碗酒，敬我爹——他到死都以为你是个贤妻；敬我娘——她到死都在护着我；敬念安——他到死都喊着‘姐姐救我’。”
“我不喝！我不喝！”柳氏拼命摇头，牙齿咬得咯咯响，“沈惊鸿，你这个白眼狼！我生了你，你竟然要杀我！你会后悔的！”
“后悔？”沈惊鸿突然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没早点看清你的真面目！我最后悔的，是让你活着，害了我全家！”
她猛地松开柳氏的手腕，反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然后将碗里的乌头酒，一点点灌了进去。
乌头酒顺着柳氏的嘴角往下流，浸湿了她的囚服，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柳氏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沈惊鸿，像是要把她刻进骨子里。
沈惊鸿灌完最后一口，把碗扔在地上，“哐当”一声碎了。她站起身，看着柳氏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着，嘴角溢出黑血。
“这杯酒，我等了三年。”沈惊鸿擦了擦眼泪，声音平静却坚定，“现在，我爹娘和弟弟，应该能安息了。”
就在这时，柳氏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沈惊鸿的裤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说：“你…你以为…苏婉…真的是你亲娘？你以为…你爹…真的是沈战？”
沈惊鸿的身体猛地一僵：“你说什么？”
柳氏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眼睛慢慢闭上，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她死了，带着那个没说完的秘密，死了。
沈惊鸿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苏婉不是她亲娘？沈战不是她亲爹？那她是谁？柳氏为什么要这么说？是临死前的挑拨，还是真的有隐情？
“姑娘？”狱卒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人…人己经死了，要不要…抬出去？”
沈惊鸿没说话，只是盯着柳氏的尸体，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她一首以为，自己是沈战和苏婉的女儿，是沈家的嫡女——可柳氏最后那句话，却像一把锤子，把她所有的认知都砸得粉碎。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脚步声，萧烬走了进来。他看到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沈惊鸿苍白的脸，皱了皱眉，走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都结束了，别多想。”
“萧烬，”沈惊鸿抬起头，眼里满是迷茫，“柳氏说…苏婉不是我亲娘，沈战不是我亲爹…你说，这是真的吗？”
萧烬的身体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别信她的话，她是想临死前挑拨你，让你不得安宁。你是沈战和苏婉的女儿，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沈惊鸿的心，却还是沉了下去。柳氏虽然坏，却从不在这种事上撒谎——当年她承认构陷沈家，承认杀了苏婉，都是真的。那最后那句话，会不会也是真的？
“我们先出去吧。”萧烬扶着沈惊鸿，往牢房外走，“天牢里太闷，对你不好。至于柳氏的话，别放在心上，我会让人去查，给你一个答案。”
沈惊鸿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柳氏的尸体——那个女人，毁了她的一生，到死，都还要给她留下一个谜团。
走出天牢，阳光刺眼。沈惊鸿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的天空，突然觉得很茫然。她为沈家复仇，为爹娘和弟弟讨回公道，可如果连自己的身世都是假的，那她做的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惊鸿，”萧烬站在她身边，轻声说，“不管你的身世是什么，你都是沈惊鸿，是那个我认识的、敢爱敢恨的疯批医女。你的仇，没有白报；你守护的，也没有错。”
沈惊鸿转过头，看着萧烬的眼睛——他的眼睛虽然还看不见，却带着坚定的温柔，让她莫名地安定下来。
“嗯。”沈惊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管身世是什么，沈家都是我的家，爹娘和弟弟，都是我的亲人。这个，永远不会变。”
就在这时，萧烬的死士匆匆跑过来，对着萧烬躬身禀报：“殿下，不好了！沈清瑶在流放的路上，被人劫走了！”
“什么？”沈惊鸿的脸色瞬间变了，“被谁劫走的？”
死士摇了摇头：“不知道，只知道是一群蒙面人，武功很高，押送的士兵根本不是对手。沈清瑶被劫走前，还喊着‘沈惊鸿，我不会放过你’！”
沈惊鸿握紧了拳头——沈清瑶竟然被人劫走了！是谁会救她？是皇帝的余党？还是北狄的人？不管是谁，沈清瑶活着一天，就会是个隐患。
萧烬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立刻派人去查！一定要找到沈清瑶的下落！绝不能让她再搞出什么乱子！”
“是！”死士立刻领命而去。
沈惊鸿看着远处的街道，心里升起一丝不安。柳氏死了，却留下了身世的谜团；沈清瑶被劫走，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危机。她的复仇，好像还没结束。
“别担心，”萧烬握住她的手，“我会找到沈清瑶，也会查清楚你的身世。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沈惊鸿看着萧烬，点了点头。她知道，接下来的路，可能还会有危险，但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无助——她有萧烬，有医术，有绝杀术，她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只是她不知道，沈清瑶被劫走，只是一个开始。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不仅救了沈清瑶，还在策划着一个更大的阴谋——一个针对她和萧烬的阴谋。
而柳氏临死前的那句话，也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扎了根。她的身世，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苏婉和沈战，真的不是她的亲爹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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