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的皇宫，像是被揉碎的月光裹了层金箔。太和殿前的广场上，数十盏宫灯高悬，映着满地的桂花碎影，丝竹声顺着晚风飘得很远，连空气里都掺着酒肉的香气和淡淡的龙涎香。
沈清芷跟着萧逸走进殿内时，殿中己经坐满了人。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脸色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两侧依次坐着皇后、太后，以及几位皇子和王公大臣。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裙摆绣着几枝淡紫色的兰草，长发松松挽起，只插了支玉簪，在满殿华服中不算起眼，却因眉眼间的清冽，引得不少人悄悄侧目。
“靖王殿下，沈小姐，请坐。”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引着两人走到西侧的席位。刚坐下，沈清芷就感觉到一道带着敌意的目光落在身上，她抬眼望去，正好对上三皇子萧煜的视线。
萧煜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见她看来，还举了举杯，像是在示意问好。可那笑容未达眼底，深处藏着的阴鸷，却被沈清芷看得一清二楚。
“小心些，萧煜今日看你的眼神不对。”萧逸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方才进来时，我看到他身边的侍卫眼神闪烁，恐怕没安好心。”
沈清芷微微点头，指尖悄悄摸了摸藏在袖中的一个小巧银盒——里面装着她提前备好的解毒药和几味能检测毒物的草药粉末。自那日查到萧煜与毒影阁勾结，她就知道，萧煜绝不会善罢甘休，宫宴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正是他动手的好时机。
宫宴很快开始，皇帝说了几句中秋贺词，便命人传膳。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上桌，琼浆玉液摆满了案几，丝竹声再次响起，殿内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席间，各皇子轮流给皇帝敬酒，萧煜也不例外。他端着酒杯走到殿中，对着皇帝躬身行礼：“父皇，儿臣祝您福寿安康，岁岁无忧。”说完，仰头饮尽杯中酒。
皇帝笑着点头：“老三有心了，坐下吧。”
萧煜谢恩落座，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萧逸的席位。没过多久，他身边的贴身侍卫林安端着一壶新酒，走到萧逸和沈清芷的桌前，躬身道：“靖王殿下，沈小姐，这是殿下特意让人酿的桂花酒，说是最适合中秋饮用，让小的给您二位斟上。”
沈清芷的指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壶酒上。酒液清澈，泛着淡淡的桂花香气，看起来与寻常的桂花酒没什么不同。可她鼻尖微动，却闻到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甜腥味——正是蚀骨草与鸩毒融合后的味道，只是比上次林墨伤口上的味道更淡，显然是经过了稀释，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她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沾了点桌上的糕点碎屑，趁着林安斟酒的功夫，悄悄将碎屑弹进萧逸的酒杯里。那糕点碎屑里混着她提前磨好的“试毒草”粉末，遇毒会变成深黑色。
果然，粉末落入酒杯的瞬间，酒液表面就泛起了一层极淡的黑色，很快又消失不见。沈清芷心头一冷——萧煜果然是想在酒里下毒，而且目标是萧逸！他大概是想等萧逸毒发后，再将罪名推到她身上，毕竟她“医毒双绝”的名声己经渐渐传开，到时候就算她有百口，也难辩清白。
林安斟完酒，躬身退了回去，回到萧煜身边时，悄悄抬眼看了萧煜一眼，见萧煜微微点头，便垂着头站在一旁。
萧逸端起酒杯，刚要饮下，就被沈清芷轻轻按住了手腕。他抬眼看向她，见她眼底闪过一丝警示，立刻会意，放下了酒杯，转而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
“这桂花糕味道不错，你也尝尝。”萧逸笑着对沈清芷说，语气自然，像是只是单纯地想让她吃糕点。
沈清芷配合地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小口，目光却在殿中扫了一圈。她看到林安站在萧煜身后，手里还端着一个空酒杯，显然是刚才给他们斟酒时，自己也准备了一杯。
机会来了。
沈清芷放下糕点，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没被下毒的酒，起身对着萧煜的方向躬身道：“三皇子殿下，前几日听闻您私苑里的桂花长势极好，今日喝到这桂花酒，果然名不虚传。民女敬您一杯。”
萧煜没想到她会突然敬酒，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起身：“沈小姐客气了。”
沈清芷端着酒杯，缓缓走到殿中。路过林安身边时，她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微微一晃，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液洒了一地。
“哎呀，真是抱歉。”沈清芷连忙道歉，弯腰去捡酒杯的同时，指尖飞快地将萧逸面前那杯毒酒端了起来，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地上的碎瓷片上，悄悄塞进了林安手里，同时将林安手里的空酒杯换了过来。
这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林安只觉得手里一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杯满的酒，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沈清芷笑着说：“林侍卫，方才不小心打翻了酒，可否劳烦你再给我斟一杯？”
林安下意识地点头，端着手里的酒杯就要转身去拿酒壶。可刚走两步，他突然脸色一白，捂住了喉咙，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
“呃……啊……”林安发出痛苦的呻吟，嘴角渐渐溢出黑色的血沫，眼睛瞪得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不过片刻，他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殿内的丝竹声瞬间停了，所有人都惊呆了，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安的尸体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腥气，原本热闹的宫宴，瞬间变得死寂。
“怎么回事？！”皇帝猛地拍了下龙椅，脸色沉了下来，“来人，查！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侍卫们立刻上前，将林安的尸体围了起来。太医院院正匆匆上前，蹲下身检查了一番，又闻了闻林安嘴角的血沫，脸色大变，躬身道：“启禀皇上，林侍卫是中了剧毒身亡！此毒……此毒是由蚀骨草和鸩毒融合炼制而成，毒性猛烈，无药可解！”
“蚀骨草？”皇帝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扫过殿中众人，最后落在了萧煜身上，“林安是你的贴身侍卫，他怎么会中这种毒？”
萧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连忙躬身道：“父皇，儿臣不知啊！林安一首跟在儿臣身边，从未离开过，怎么会突然中毒？”他的声音有些慌乱，眼神躲闪，显然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太后见状，连忙开口道：“皇上，老三一向稳重，想必此事与他无关。说不定是林安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下了毒，恰巧死在了宫宴上。”
皇帝没说话，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萧煜身上。他当然知道蚀骨草的稀有，除了御花园，就只有萧煜的私苑里有种植。林安是萧煜的人，如今中了用蚀骨草炼制的毒，要说和萧煜没关系，谁会信？
沈清芷站在一旁，看着萧煜慌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她走到皇帝面前，躬身道：“启禀皇上，民女略通医术，方才闻到林侍卫身上的毒味，确实是蚀骨草与鸩毒的味道。此毒炼制不易，且毒性霸道，若不是提前准备，绝不可能在宫宴上突然使用。”
她顿了顿，继续道：“方才林侍卫曾给民女和靖王殿下斟过酒，民女因不胜酒力，并未饮用。如今想来，恐怕那壶酒里就有毒，只是不知为何，最后却被林侍卫自己喝了下去。”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的目光都变了。如果酒里有毒，那目标是谁？萧逸和沈清芷？萧逸是皇帝最看重的儿子，沈清芷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医女，谁会这么大胆，敢在宫宴上下毒？
皇帝的脸色更沉了，他看着萧煜，语气带着几分审视：“老三，你那壶桂花酒，是从哪里来的？”
萧煜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支支吾吾地说：“是……是府里的酒坊酿的，儿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毒……”
“是吗？”皇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既然如此，那就派人去你府里的酒坊查一查，看看是不是有人在酒里下了毒。另外，林安的家人和接触过他的人，也都仔细查一遍！”
“父皇……”萧煜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帝冷冷的眼神打断。
“不必多言，按朕说的做！”皇帝说完，摆了摆手，“宫宴暂且散了，所有人都回府等候消息，没有朕的命令，不得随意出入府门！”
众人纷纷躬身应是，小心翼翼地退出殿外。萧煜走在最后，路过沈清芷和萧逸身边时，狠狠地瞪了沈清芷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毒和不甘。
沈清芷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萧煜想害萧逸，嫁祸给她，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仅没伤到他们分毫，反而引起了皇帝的怀疑。
走出皇宫，夜色更浓了。萧逸看着身边的沈清芷，眼底满是笑意：“方才那一手，干得漂亮。”
沈清芷笑了笑：“是他自己贪心不足，想借宫宴动手，才给了我机会。不过，这次虽然没抓住他的现行，但皇帝己经开始怀疑他了，接下来，他肯定会更加谨慎。”
“没关系。”萧逸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只要他还想争夺太子之位，就一定会再动手。我们只要继续盯着他，总有一天能抓住他的把柄，将他和毒影阁的阴谋彻底揭穿。”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拉长了他们的身影。沈清芷靠在萧逸的身边，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心头一片安定。她知道，这场与萧煜和毒影阁的较量，还远没有结束。但只要他们并肩作战，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而此刻的三皇子府里，萧煜正将书房里的东西摔得粉碎。他看着地上的碎片，脸色狰狞：“沈清芷！萧逸！你们坏我好事，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站在一旁的毒影阁使者，脸上蒙着黑布，声音沙哑：“殿下，如今皇帝己经开始怀疑您，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必须更加小心。”
萧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我知道。传令下去，让毒影阁的人暂时蛰伏，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对付萧逸和沈清芷。另外，尽快把府里酒坊的痕迹清理干净，绝不能让皇帝查到什么！”
“是。”使者躬身应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萧煜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皇宫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他绝不会放弃太子之位，就算是不择手段，他也要坐上那个位置。沈清芷和萧逸，不过是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迟早有一天，他会把他们彻底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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