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夜,带着几分燥热,靖王府的内室却弥漫着一股紧绷的寒意。
三更天刚过,原本睡得安稳的萧瑾突然哭了起来,哭声比往日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带着明显的委屈和痛苦。沈清芷瞬间惊醒,伸手去摸孩子的额头,指尖刚触到那滚烫的皮肤,心就猛地一沉——烫得吓人,像是揣了个小火炉。
“萧逸!快醒醒!瑾儿不对劲!”沈清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连忙将萧瑾抱起来,让孩子靠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可萧瑾的哭声丝毫没有减弱,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萧逸也醒了,一听到“瑾儿不对劲”,瞬间睡意全无,翻身下床就去点灯。油灯亮起的瞬间,他看清了萧瑾的模样——小脸憋得通红,嘴唇却有些发白,眼睛闭着,眉头紧紧皱着,连哭声都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微弱的抽噎。
“快传太医!”萧逸的声音带着急意,对着门外大喊。秦风在外间值守,听到喊声,立刻应声,转身就往太医院的方向狂奔。
沈清芷抱着萧瑾,坐在床边,指尖不停地摸着孩子的脉搏。她的手也在抖,可多年行医的本能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危急,越不能乱。萧瑾的脉搏又快又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跳得毫无章法,这不是普通的风寒发烧。
没过多久,太医院的院判张太医就匆匆赶来,还带着两个年轻的太医。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给萧瑾诊脉,又翻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手指按压在萧瑾的脖颈和胸口,仔细检查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张太医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收回手,对着萧逸和沈清芷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愧疚:“王爷,王妃,小世子脉象紊乱,体温高热不退,可臣……臣查不出具体病因,既非风寒,也非积食,更不像常见的疫症……”
“查不出来?”萧逸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眼底满是焦急,“张太医,你是太医院院判,连个孩子的病都查不出来?”
张太医脸色发白,却只能硬着头皮说:“臣无能……小世子的症状太过蹊跷,臣只能先开一副退热的方子,可效果如何,臣不敢保证。”
沈清芷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张太医的医术在京中算得上顶尖,连他都查不出病因,可见瑾儿的病有多棘手。她抱着萧瑾的手臂更紧了些,低头看着孩子苍白的小脸,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在医书上看到过的一种病症——热毒入体,多因接触了带毒的花草或器物,初期症状与普通发烧相似,可若不及时诊治,热毒会迅速侵入五脏,危及性命。
“张太医,你先下去吧。”沈清芷忽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瑾儿的病,我来治。”
萧逸和张太医都是一愣。张太医看着沈清芷,犹豫着说:“王妃,小世子病情危急,您……”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清芷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萧瑾身上,眼底满是心疼,却也带着医者的笃定,“瑾儿这是感染了热毒,并非普通病症,你的退热方子没用。”
张太医闻言,脸色微变,他倒是听说过“热毒”,可这种病症极为罕见,多发生在偏远的山林地区,京中几乎没有案例,他一时竟没往这方面想。他对着沈清芷躬身行了一礼:“既然王妃有把握,臣便不打扰了,若有需要,臣随时听候差遣。”
等张太医离开,萧逸走到沈清芷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冰凉,低声说:“芷儿,你别急,我相信你。”
沈清芷抬头看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你帮我准备银针,要最细的那种,还有我的药箱,放在外间的架子上。另外,去取些薄荷、金银花、连翘,还有我之前晒好的青蒿,都要新鲜的。”
萧逸立刻应声,转身快步去准备。沈清芷则抱着萧瑾,轻轻哼着摇篮曲,试图让孩子平静下来。萧瑾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安抚,抽噎声渐渐停了,只是小身子依旧滚烫,呼吸也有些急促。
很快,萧逸就把银针和药箱取了过来。沈清芷将萧瑾放在床上,让他平躺着,然后打开药箱,取出银针,用酒精仔细消毒。她的动作熟练而精准,曾经执毒针的手,此刻握着医用银针,同样稳如磐石。
“瑾儿乖,娘轻点,不疼的。”沈清芷轻声说着,一手按住萧瑾的小手,一手捏起银针,对准他的合谷穴、曲池穴、大椎穴,快速而轻柔地刺入。银针入穴的瞬间,她指尖轻轻捻转,控制着力度,引导体内的热毒顺着银针排出。
随着银针刺入,萧瑾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平稳了一些,脸上的潮红似乎淡了几分。萧逸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目光紧紧盯着沈清芷的动作,看着她额角渗出的汗珠,悄悄用手帕帮她擦了擦。
施针半个时辰后,沈清芷才缓缓将银针取出,又用温水帮萧瑾擦了擦身子。这时,下人也把她要的药材送了过来,她立刻起身去外间的小厨房熬药。
解毒汤的熬制极为讲究,薄荷要最后放,青蒿要先煎,金银花和连翘则要控制火候。沈清芷守在炉边,眼睛紧紧盯着砂锅里的药材,时不时用勺子搅拌一下,生怕出半点差错。萧逸一首陪在她身边,帮她添柴、递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满是心疼——她刚出月子没多久,本就该好好休养,如今却要为了孩子熬夜熬药。
一个时辰后,解毒汤终于熬好了。沈清芷盛出一小碗,放凉了些,才端着走进内室。她坐在床边,让萧逸帮忙托着萧瑾的小脑袋,自己则用小勺子,一点点将药汁喂进孩子嘴里。
萧瑾似乎不太喜欢药的苦味,刚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想要推开。沈清芷耐心地哄着:“瑾儿乖,喝了药就不难受了,娘给你留了甜甜的蜜饯,好不好?”
萧逸也在一旁轻声安抚,好不容易才把一小碗药喂完。喂完药后,沈清芷又用温水帮萧瑾漱了口,才让他躺下休息。
接下来的一夜,沈清芷和萧逸几乎没合眼。他们轮流守在萧瑾身边,每隔半个时辰就摸一摸他的体温,观察他的呼吸和脸色。沈清芷还时不时用银针帮他施针辅助退热,确保热毒不会再次反扑。
天快亮的时候,沈清芷再次摸萧瑾的额头,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正常的温度,不再像之前那样滚烫。她又连忙给孩子诊脉,脉象虽然还有些弱,却己经平稳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紊乱。
“退烧了!萧逸,瑾儿退烧了!”沈清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充满了欣喜,眼眶瞬间红了。
萧逸连忙凑过来,伸手摸了摸萧瑾的额头,感受到那温热却不烫的皮肤,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一把将沈清芷揽进怀里,声音带着哽咽:“芷儿,辛苦你了,谢谢你……”
沈清芷靠在他怀里,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她看着床上睡得安稳的萧瑾,嘴角露出了一丝虚弱却满足的笑容:“只要瑾儿没事,就好。”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内室,落在萧瑾恬静的小脸上,也落在相拥的夫妻二人身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让他们更加珍惜彼此,也让沈清芷再次展现了她医毒双绝的实力——曾经那个被人轻视的“废材嫡女”,如今不仅是靖王妃,更是能守护家人的医者,用自己的医术,为这个家撑起了一片安稳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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