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日本俘虏被带到了团部临时审讯室。他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与平日里凶神恶煞的鬼子兵截然不同。
李云龙和赵刚亲自审问。魏和尚持枪站在一旁,虎视眈眈。
“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李云龙开门见山,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俘虏吓得一哆嗦,连忙用生硬的中文回答:“鄙人……鄙人松下浩二,原……原日本京都帝国大学应用化学系助教……应征入伍,在……在潞阳日军守备队后勤部门,负责……负责弹药检验和简单维修工作……我不是战斗人员,我没有杀过人……”他语无伦次地强调着自己的“非战斗”身份,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把他拉出去枪毙。
“化学系助教?搞弹药的?”李云龙眼睛一亮,和赵刚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这还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刚想着技术人才,这就抓来一个!虽然是个鬼子,但只要是真心搞技术的,说不定就能有点用!
赵刚语气缓和了一些,用他标准的日语问道(赵刚懂日语):“松下浩二,你说你是技术人员,没有参与作战。我们八路军优待俘虏,特别是技术人员。只要你如实交代,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听到流利的日语,松下浩二稍微镇定了一些,但还是非常紧张:“嗨……嗨依!我一定如实交代,一定配合!”
接下来的审讯,变成了一场奇特的技术问答。李云龙虽然不懂那些深奥的化学公式和原理,但他会问最实际的问题: “鬼子的手雷,为啥有时候响有时候不响?毛病出在哪?” “你们那掷弹筒的炮弹,能做得再打得远点、炸得狠点不?” “有没有啥办法,让地雷更难被探出来?” “听说你们有种新式火箭?靠山屯那大爆炸是不是那玩意儿搞的?”
松下浩二为了活命,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详细解释了常见弹药的基本原理和常见故障,也坦诚地表示自己级别很低,接触不到像“火箭”那样的核心机密,只是听说过一些传闻,似乎国内有研究所正在攻关远程投射技术,但困难重重,可靠性很差。至于靠山屯的爆炸,他推测很可能是一次失败的野外试验或者意外事故。
他的回答,虽然没能提供颠覆性的技术,但却让李云龙和赵刚对日军的弹药体系和技术瓶颈有了更首观的了解。更重要的是,确认了此人确实是个有点“墨水”的技术人员,不是那种只会喊“板载”的莽夫。
审讯结束后,李云龙摸着下巴,对赵刚说:“老赵,你看这小子,咋处理?毙了吧,可惜了。放了吧,更不可能。留着……好像暂时也没啥大用,还得管饭。”
赵刚想了想,说道:“老李,我们现在缺乏的就是技术人才。虽然他是个日本人,但看起来不是死硬的军国主义分子,更像是个被强征来的书生。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改造他,让他为我们工作?哪怕只是教我们的战士一些基本的弹药知识和维护技能,也是好的。”
“改造?让鬼子帮咱们干活?”李云龙眼睛转了转,觉得这个想法很新奇,但也很大胆,“能行吗?别养个白眼狼!”
“我们可以试试看。严格看管,生活上给予一定优待,思想上进行教育,工作上提出要求。如果他确实有技术,又愿意合作,或许能成为我们军工发展的一个契机。”赵刚坚持道。
李云龙思考片刻,一拍大腿:“好!就按你说的办!老子就赌一把,看看这东洋秀才到底是个银样镴枪头,还是真有点料!”
于是,松下浩二得到了与其他战俘截然不同的“优待”。他没有被关进拥挤的战俘营,而是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干净的小院里,有基本的生活保障,行动受到严格限制,但允许他看书(赵刚找来一些中文科普读物和技术书籍)、写东西。魏和尚负责他的“安全”(实质是看管),同时,赵刚定期找他谈话,进行思想教育,讲解战争性质和中国共产党的政策。
起初,松下浩二非常惶恐和抵触,整天提心吊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八路军确实没有虐待他,反而提供了一些他感兴趣的技术书籍(虽然很基础),赵刚的谈话也理性而有说服力,他逐渐放松下来,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和未来。
一天,李云龙带着几个从修械所挑出来的、识字的、对机械感兴趣的战士,来到了松下浩二的小院。
“松下先生,”李云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蔼”一点,虽然听起来还是有些别扭,“这几个是俺的兵,想跟你学学咋摆弄这些铁疙瘩(指武器弹药)。你也不用教太深的,就告诉他们,这玩意儿为啥会响,咋保养不容易坏,咋自己造点简单的家伙事儿就行。”
松下浩二看着眼前几个一脸求知欲的中国士兵,又看了看旁边虎视眈眈的魏和尚和看似随意却眼神锐利的李云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开始用简单的语言和手绘的草图,讲解起黑火药的基本成分、手榴弹的引爆原理、子弹的构造……
战士们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很多术语听不懂,但那种探索未知的热情感染了松下浩二。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学的实验室,找回了些许作为技术人员的尊严和价值。
李云龙在一旁看着,心里暗自点头。这一步棋,看来是走对了。哪怕只能学到一点皮毛,对独立团来说也是宝贵的进步。
这个意外的日本技术军官的到来,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虽然微小,却在独立团内部激起了追求知识、重视技术的涟漪。一支军队的现代化萌芽,正在战火硝烟中,艰难而又顽强地孕育着。
而李云龙并不知道,他这“礼贤下士”(虽然方式很李云龙)的举动,将会在不久的将来,给独立团带来怎样的惊喜和改变。新的可能性,正在这间小小的院落里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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