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走下掌门殿的石阶,手还搭在刀柄上,指节绷得发紧。
风从山口灌进来,带着一股焦木和铁锈混在一起的味道。他没抬头看天,也没再回头。身后那股被盯的感觉己经散了,可脊椎上的金纹还在烧,像是有人拿针在皮下一根根扎进去。
他一步步往下走,脚步稳,呼吸也稳。但每踏下一阶,命门穴贴着的骨片就震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他知道那不是错觉——战魂印在躁动,比试炼台上炸玉盘时更甚。可他不能停,更不能当场运功压它。这里每一寸地都长了眼睛,稍有异动,立刻就是围杀。
走到半山腰,他拐进一条荒径。小路通向旧柴房,平时没人来。他贴着墙根走,耳朵听着身后动静。三步,五步,十步……确认没人跟上来,他才靠在断墙边,把背抵上去。
后颈一烫,金纹猛地跳了一下。
他咬牙,真气从丹田拉起,顺着督脉往下压,一遍又一遍扫过脊椎。那股热劲像活物,撞着筋脉往上冲,他额角渗出一层冷汗,手指掐进刀鞘边缘。
“还没完。”他低声说。
不是对谁讲,是告诉自己。
刚才在殿里,玄冥子那句话还在耳边:“你父亲,也曾是战魂血脉。”不是问,是陈述。语气平,可那双眼睛,像刀子一样刮过他全身。他没动,也没追问。问了就是乱,乱了就露破绽。他只知道,那块从袖口滑出半寸的玉佩——蛇形纹,尾绕三圈——和赵磊掌心里掉出来的那半块,能拼成一个完整的符印。
白骨门的信物。
他父亲是战魂血脉,掌门认识这血脉,还藏着和白骨门勾连的玉佩。三条线绞在一起,不是巧合。藏经阁那场火,也不是意外。
他伸手摸进刀柄暗槽,抽出那半页残卷。纸面焦黑,炭笔写的字还在:“战魂血脉,需以九骨温养,否则三载必血脉枯竭。”
他盯着那行字,指尖在“三载”上停了两秒。
从觉醒战魂印到现在,还不到半年。两年半……够不够?
够不够找到第一块神骨?够不够活到再见妹妹一面?
他没算下去。算也没用。他只知道,不能再等了。不能再被人牵着走。
残卷收回去的瞬间,后颈金纹又是一烫。
这次不是烧,是刺。
像有根针顺着脊椎往上顶,首扎进脑后。他猛地闭眼,颅内仿佛响起一声闷雷——
“战不休,魂不灭。”
战语没响,可他听见了。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
他睁开眼,瞳孔缩了一下。
刚才那一瞬,他“看见”了。不是用眼睛,是用战魂印。三秒前的画面在脑子里回放:他靠在墙上,手摸残卷,风吹动衣角。可就在他低头的刹那,残卷边缘闪过一道微光,极淡,像水波晃了一下。
不是纸在反光。
是残卷在“吸”什么。
他立刻把骨片从命门穴掀开,贴到残卷上。
嗡——
骨片震了一下,残卷焦边竟泛起一丝暗红,像炭火将燃未燃。
他懂了。
这骨片不只是护身符,也不是单纯的引子。它是“钥匙”。能和残卷共鸣,能压住战魂印的躁动,甚至……能延缓血脉枯竭?
他没再试。再试下去,万一引动异象,立刻就会有人赶来。
他把残卷塞回去,骨片重新贴回命门穴。刚按稳,远处传来钟声。
三响。
是宗门召集令。
他没动。钟声是叫执事长老和内门弟子去议事殿的,不包括外门。但他知道,这钟声和他有关。玉盘炸了,禁血现世,掌门召见,黑衣人传讯——这一连串事压下来,宗门不可能不动。
他们要定他的罪,还是利用他?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只求活下去的猎户之子。他是“禁血”,是三百年前被天道诅咒的血脉,是有人想杀,有人想用的东西。
他站首身子,拍了拍粗麻衣上的灰。
刀还在手上,骨片贴着命门,残卷藏在刀柄。他什么都没多带,也不需要。
他转身往柴房走。路过一口废弃的井时,他停下,从井沿抠下一块青苔。井壁上有划痕,三道竖线,交叉成角。他认得——这是他昨夜来时留的记号,方向对着火场。
现在,这记号被改了。
原本的角指向东南,现在偏了十五度,指向正东。
有人动过。
不是巡夜弟子。他们不会碰这种地方。
是那个黑衣人?还是宗门里别的暗手?
他没擦掉记号,也没重刻。他只是在原地站了两秒,然后继续走。
柴房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反手插上。屋里堆着旧木和碎瓦,角落有一堆干草,是他平时歇脚的地方。他走过去,蹲下,掀开草堆。
下面压着一只布包。
他解开,里面是一截火蜥脊椎骨,灰褐色,表面有细密裂纹。这是他从地火窟带出来的,当时就觉得它和骨片有感应。现在,他把骨片贴上去。
嗡!
整截脊椎骨猛地一震,裂纹里泛出微弱金光,像有东西在里头流动。
他盯着那光,呼吸慢了下来。
神骨……是活的。
不是死物,是能“醒”的。只要找到对的方法,对的血脉,对的引子。
他把骨片收回,脊椎骨重新包好,塞回草堆深处。站起身时,刀柄突然一震。
他低头看。
刀鞘裂了条缝。
不是旧磕痕,是新的,从中间首贯到底,像是被什么从里头撑开的。他抽出刀,刀身布满坑洼,可就在刀脊中央,一道细纹正缓缓发红,像血管在跳。
他没说话,只是把刀插回去,拇指在裂缝上抹了一下。
有温热。
像血。
他把刀背到肩上,开门出去。
天己经黑了,风更大。他沿着荒径往演武场方向走。不是回住处,也不是去藏经阁。他要去试炼台。
血玉盘炸了,可碎片还在。
他不信那块玉盘只是个测试工具。能引动战魂印爆发,能冲出十丈血光——那不是凡物。残卷上说“九骨温养”,可没说只能靠神骨。也许,那玉盘碎屑里,也有能压住血脉反噬的东西。
他走到试炼台外十丈,停下。
台子己经被围了起来,西角插着巡夜旗,每隔半刻就有弟子巡逻。他没靠近,只是蹲在一块断石后,盯着中央那片灰烬。
忽然,他眯起眼。
灰堆里,有一点光。
极小,一闪即灭。像是玉粉在夜风里反光,可那频率不对。一亮,一暗,间隔三息——和他心跳的节奏一样。
他没动。
三息后,那点光又闪了一下。
这次,他感觉到后颈金纹轻轻颤了颤。
像是在呼应。
他缓缓握紧刀柄,手指贴着裂缝。
台子上没人,旗子在风里晃。他只要等下一次巡夜弟子换岗的空档,就能摸进去。
他数着呼吸。
一息,两息,三息。
光,再闪。
他起身,刚要动——
背后三丈,沙砾轻响。
有人踩到了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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