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的观摩课获得了出乎意料的成功。林夏站在教室中央，看着孩子们专注地在瓷坯上描绘着他们眼中的广州——小蛮腰与骑楼并立，珠江与白云山相映，传统与现代在她的指导下完美融合。
"林老师，教育局的领导非常满意！"校长红光满面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们决定给我们学校额外拨一笔经费，专门用于传统文化教育！"
林夏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颤。她想起一个月前自己还在为材料短缺发愁，而现在，教室里摆满了优质瓷坯和进口釉料，每个孩子都有了专业的画笔。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个雨天在荔枝湾的偶遇。
为表感谢，林夏决定亲手制作一件广彩作品送给江皓。她选择了梁姨工作室里最好的白瓷盘，反复构思图案，最终确定了他喜欢的绣眼鸟和木棉组合。每天放学后，她都留在工作室，在灯光下细细勾勒每一笔线条。
这天傍晚，夕阳将工作室染成金色。林夏正俯身在瓷盘上描绘绣眼鸟的羽毛，突然听到门铃响起。她以为是梁姨回来了，头也不抬地喊道："门没锁！"
脚步声接近，却比梁姨的更加沉稳有力。林夏抬头，惊讶地发现江皓站在工作台前，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修长的影子。
"听说你在为我准备礼物？"他嘴角微扬，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他今天穿着简单的深蓝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那块简约的腕表。
林夏慌忙用一块软布盖住半成品："还没完成呢..."她的耳根不自觉地发热，手指上还沾着金色的颜料。
"我可以等。"江皓靠近一步，目光落在工作台上露出的图案一角，"绣眼鸟？"
林夏点点头，心跳加速："那天你在亭中说，绣眼恋木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变成了耳语。
"没想到你还记得。"江皓的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工作台旁的椅子上，生怕打扰她的创作。
工作室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梁姨不知何时己经借口去买材料离开了，临走时还对林夏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阳光透过满洲窗的花格，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皓安静地观看林夏作画，不时递上她需要的工具。两人默契得不需要言语，只有画笔在瓷面上划出的细微声响和彼此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你很专注。"江皓忽然说，目光落在林夏微微蹙起的眉间。
林夏的笔尖没有停顿："广彩需要心静。每一笔都不能修改，所以必须全神贯注。"她的手腕悬空，指尖捏着细如发丝的描金笔，在瓷胎上轻轻游走。
"就像人生。"江皓若有所思，"有些选择做下了，就无法回头。"
林夏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江皓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温暖的琥珀色，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张力，让她呼吸微微急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尖锐的刹车声。苏雯高亢的声音打破了工作室的宁静："阿皓，果然在这里！伯母让我们一起去接机..."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苏雯风风火火地闯进工作室，看到二人近距离站在一起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今天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手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们在干什么？"苏雯的声音冷了下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江皓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苏雯，我说过我在忙。"
"忙什么？看她画画？"苏雯冷笑一声，转向林夏，"林老师，我不知道你对阿皓有什么想法，但我劝你..."
"够了！"江皓厉声打断，站起身挡在林夏面前，"我们出去说。"
苏雯的高跟鞋在工作室的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先前的宁静。她环顾西周，目光在满墙的广彩作品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林夏未完成的瓷盘上。
"看来我打扰了你们的...艺术交流？"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工作台边缘。
江皓的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而克制："苏雯，你不该来这里。"
"伯母让我找你。"苏雯晃了晃手机，屏幕上的航班信息清晰可见，"她改签了航班，提前到今天到广州。"她刻意加重了"伯母"两个字，眼神挑衅地看向林夏。
江皓的表情明显变了，他转向林夏，眼中满是歉意："抱歉，我得..."
"去吧。"林夏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手指无意识地着画笔，"正事要紧。"她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平静。
苏雯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她走近工作台，装作不经意地碰倒了一个颜料瓶。鲜红的颜料瞬间倾泻而出，在台面上蔓延开来，眼看就要染污林夏精心绘制了数日的瓷盘。
江皓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挡在瓷盘前。红色的颜料全溅在他雪白的衬衫袖口上，如同一道刺目的伤口。
"苏雯！"江皓罕见地提高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向来冷静自持，此刻却明显动了气。
苏雯显然没预料到这个结果，她张了张嘴："我不是故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林夏急忙取来湿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袖口。颜料己经渗入面料，在白色衬衫上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痕。"抱歉，这恐怕洗不掉了。"她轻声说，手指微微发抖。
"没关系。"江皓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怒意从未存在，"比起衬衫，你的作品更重要。"他的目光落在林夏脸上，温柔而坚定。
他转向苏雯，语气冷峻如冰："你先回去，我自己去接机。"
苏雯瞪大眼睛，精心修饰的眉毛高高扬起："可是伯母说..."
"我会解释。"他不容置疑地打断，随后对林夏温和道，"继续你的创作，我很期待成品。"
他的目光在瓷盘上停留了一秒，那里有他最喜欢的绣眼鸟和木棉花，还未完成却己栩栩如生。
江皓深吸一口气，转向林夏，眼中的歉意几乎要溢出来："抱歉，我必须..."
"去吧。"林夏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别让家人久等。"
江皓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在工作台上："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
他的指尖在名片上轻轻点了点，然后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袖口那抹红色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像是一个无声的宣言。
苏雯狠狠瞪了林夏一眼，高跟鞋重重地踩在地板上，跟着江皓的脚步离开了工作室。
门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夏呆立在原地，手中的画笔不知何时己经滑落，在瓷盘边缘留下一道不完美的金痕。
她缓缓坐下，看着那件未完成的作品，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阳光渐渐西斜，工作室里的光影不断变化。林夏伸手拿起江皓留下的名片，指尖着烫金的边缘。名片的背面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期待你的作品——皓"。
她将名片轻轻放在胸口，闭上眼睛。窗外，木棉树的枝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无法言明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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