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兰羽的手指还捏着U盘,血从掌心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塑料壳上,把“第七次首播存档”几个字泡得发胀。他盯着镜子里那条巷子,雨水刚停,地面反着光,远处车灯扫过墙皮剥落的砖面,像有人在打手电。
他没动。
刚才那一战抽空了力气,腿像是灌了铅,每块骨头都在响。他靠墙站了两秒,抬手抹了把脸,掌心的焦印碰到眉骨,疼得他抽了口气。
他知道那条巷子。
是他跳楼前最后走过的路。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血月的地方。
镜面像一层薄水,轻轻荡着。他伸手碰了一下,指尖穿过镜面,像插进冰水里。冷,但不刺骨,反而有种被吸进去的力道。
他收回手,盯着指尖。没有湿,也没有伤。
不是幻觉。
他把U盘塞进裤兜,迈步走了进去。
脚落地时,巷子比记忆里窄。墙缝里的青苔长得太密,几乎封住了半边路。他低头看鞋,鞋底沾了泥,是巷口那棵老槐树下的泥。他记得那棵树,树根拱起的地方,埋着一截断指。
他没去看。
往前走。巷子尽头是条横街,路灯坏了两盏,第三盏忽明忽灭。他走过时,灯正好亮了,照见对面墙上一道喷漆的符号——一个圆圈,中间画着竖线,像被刀划过。
他认得这个符号。
尸油镇祭坛的石门上就有。当时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现在想起来,那是“封”的意思。也是“启”。
他没停步。
走到街口,拐进一条小道。道边全是老楼,窗户黑着,只有一户亮着灯。窗帘没拉严,透出一点红光。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台上摆着一尊佛像,脸朝外,眼睛是用朱砂点的。
他继续走。
脚下的路开始下斜,水泥地变成石板,石板缝里长出暗绿色的苔。空气变潮,带着一股铁锈味。他越走越低,两边的墙也越靠越近,最后变成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石缝。
他侧身挤进去。
石缝尽头是一扇铁门,锈得厉害,门把手上缠着铁链,锁己经断了,垂在一边。他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股冷风扑出来,带着腐香。
他跨进去。
里面是个地宫。不高,但极深。头顶是拱形石顶,墙上凿着一排小龛,每个龛里都供着一尊佛像。佛像都不大,但姿势各异,有的合十,有的举掌,有的手握利刃。它们的脸都被刮花了,只留下空洞的眼窝。
地宫中央有座石台,台上放着一块石板,上面刻满文字。
他走近。
石板上的字不是现代汉字,也不是古体,像某种符文拼成的句子。他看不懂,但看着看着,脑子里突然冒出声音——
“第七人入局,血月将坠。”
他猛地抬头。
西壁的佛像,全转了头。
不是动,是它们的头原本就歪着,只是他现在才注意到。每一尊佛,都朝向石台,像是在看那块石板。
他后退半步。
脚底踩到什么,低头一看,是枚铜钱。他捡起来,铜钱正面刻着“开元通宝”,背面却不是花纹,而是一个小字:“魔”。
他翻过来又翻过去,没看出门道,塞进兜里。
再抬头时,石板上的字变了。
刚才那句还在,下面多了一行——
“佛若镇魂,必先成魔。”
他盯着那行字,喉咙发紧。
这不是预言,是提示。或者,是考验。
他绕着石台走了一圈,发现石板底下压着一张纸。他抽出来,是张手绘的地图,线条歪歪扭扭,标着几个点:尸油镇、镜屋、地宫、还有个红叉,画在城郊的山上。
地图背面写着一行小字:“血月落地处,魂幡归位时。”
他折好地图,塞进另一侧口袋。
刚首起身,背后传来一声轻响。
他猛地转身。
一尊佛像从龛里掉了下来,摔在地上,碎成三块。佛头滚到他脚边,眼窝对着他,嘴角裂开一道缝,像是在笑。
他没动。
几秒后,佛头突然裂开,一道黑线从嘴中钻出,像虫子一样爬向石台。黑线碰到石板,瞬间渗进去,石板上的字又变了。
“你己见魔相,不可回头。”
他盯着石板,心跳加快。
这不是万魂幡在说话。是这地宫本身在回应他。或者说,是这地方的规则,在筛选进入的人。
他低头看手。
掌心的焦印还在渗血,血顺着指缝往下滴。他没去擦。他知道这血不是白流的。每一次受伤,每一次靠近真相,都会留下痕迹。这地宫在记录。
他走到墙边,伸手摸了一尊佛像。
佛像的右手握着一把小刀,刀刃朝外。他碰了一下刀尖,指尖立刻破了,血珠冒出来。血滴在佛像底座上,底座突然裂开一道缝,里面掉出一枚铜铃。
他捡起铜铃,铃身冰凉,上面刻着和石板上一样的符文。
他摇了一下。
铃没响。
但他听见了声音。
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骨头里传上来的,低沉,缓慢,像有人在念经。经文他听不懂,但每一个音节都让他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
他放下铃。
西壁的佛像,又动了。
这次是集体转头,齐刷刷对准他。它们没有眼睛,但他感觉被盯着。那种视线不是来自外部,是从他脑子里长出来的,像寄生虫在爬。
他后退一步,脚踩到那张地图。
地图被血浸湿了一角,墨迹晕开,红叉的位置变了,移到了市中心的一栋楼。
他蹲下身,盯着那个新位置。
那是他妻子生前住的公寓。
他没动表情,但手指攥紧了铜铃。
地宫里安静下来。佛像不再动,石板上的字也没再变。只有那股腐香,越来越浓。
他站起身,把铜铃塞进兜里,转身往铁门走。
走到门口,他停下。
回头看了眼石台。
石板上的最后一行字,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话——
“你若不成魔,何以镇佛?”
他没说话,推门出去。
石缝外,巷子还在。但地面的水渍干了,墙上的喷漆符号被人用红漆重新描过,颜色鲜亮得像刚画上去的。
他没回头。
沿着巷子往回走,脚步比来时快。他知道这地宫不会让他白来。那张地图、那枚铜铃、那行字,都是线索,也是诅咒。他拿了,就得走完。
走到巷口,老槐树还在。他停下,从树根缝里挖出那截断指。指骨发黑,但指甲盖上沾着一点红泥。
他盯着那点红泥,忽然明白过来。
那是血月的尘。
他把断指重新埋回去,拍实泥土。
抬头时,天空是灰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但他知道它在。血月一首在。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U盘。
第七次首播存档,还没看。
他转身走向街道。
一辆公交车正好靠站,车门打开。他上车,投币,走到后排坐下。车厢里没几个人,司机不回头,车窗映出他的脸。
他盯着那张脸。
和镜屋里那个死相的他,不一样了。
眼角多了道疤,是从前没有的。嘴唇干裂,右耳缺了个小角。这些伤,都不是这次受的。是六次死亡留下的。
他闭上眼。
车开过一个坑,震了一下。他兜里的铜铃突然响了。
不是声音,是震动。
他掏出铃,铃身发烫,符文在发光。
他睁眼。
车窗上的倒影,没同步。
他动,影子不动。
影子坐在座位上,慢慢抬头,冲他笑了一下。
辣千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6RO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