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天气难得放晴,连日阴霾被一扫而空,阳光暖融融地洒下来,空气里带着初春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彭少杰看着窗外的好天气,决定带乐乐去附近的公园走走,总闷在家里对孩子不好。
乐乐听说要去公园,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自己跑去换上运动鞋,主动拉住了爸爸的手。
公园里果然很热闹。草坪刚修剪过,散发着青草的芳香。到处都是出来晒太阳、休闲的人们,尤其是一家三口出来的特别多。
彭少杰带着乐乐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不远处,一个和乐乐年纪相仿的小男孩正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咯咯笑着,手里挥舞着一个风车,妈妈则笑着跟在旁边,举着手机给他们拍照,时不时伸手护一下孩子,温馨的笑语声随风传来。
乐乐停下脚步,仰着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家人,眼睛里流露出清晰的羡慕。他看得那么专注,连手里捏着的半块小饼干忘了吃。
彭少杰也停下了脚步,看着那其乐融融的一幕,再低头看看身边儿子写满渴望的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那一家三口笑闹着渐渐走远。
乐乐收回目光,低下头,用鞋尖蹭着地上的小石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地、带着点怯生生的期待开口:“爸爸……”
“嗯?”彭少杰蹲下身,平视着他。
乐乐抬起眼,大眼睛里闪烁着微弱的光:“妈妈……妈妈什么时候也能像那个小朋友的妈妈一样,和我们一起来公园玩呀?”
他的声音很小,像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进了彭少杰心里最酸软的地方。他看着儿子那双纯净的、盛满期盼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哽住。
他无法回答。他给不出任何一个具体的、能够实现的承诺。上一次的烘焙课,之前的无数次约定,还有病床前那通冰冷的电话,都让任何关于“下次”的保证变得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他不能再一次亲手点燃儿子的希望,然后再眼睁睁看着它熄灭。
他避开那双眼睛,伸出手,胡乱地揉了揉乐乐的头发,声音有些发紧,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乐乐你看,那边旋转木马开了!想不想去坐?爸爸陪你去!”
他指着不远处色彩缤纷、音乐声欢快的旋转木马设施,语气刻意拔高,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兴奋。
乐乐眼里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小脑袋耷拉下来,他听懂了爸爸的回避。但他没有哭闹,也没有追问,只是非常非常轻地“嗯”了一声,顺从地被爸爸拉着朝旋转木马走去。
那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嗯”,像一把小锤子,重重砸在彭少杰的心上。
买票,排队,他把乐乐抱上一匹白色的小马,自己则站在旁边紧紧护着。音乐响起,木马上下起伏,旋转起来。周围都是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和笑脸。
乐乐也努力地笑着,小手抓着栏杆,随着木马的起伏微微晃动身体。但彭少杰看得清清楚楚,那笑容是勉强挤出来的,达不到眼底。儿子的目光时不时会飘向周围那些被爸爸妈妈一起陪着坐木马、拍照的孩子,眼神里那份藏不住的失落和羡慕,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彭少杰的心头。
旋转木马周而复始,欢快的音乐循环播放,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彭少杰站在那儿,护着儿子,看着乐乐强装开心却难掩失落的侧脸,胸腔里翻涌着复杂而激烈的情绪。是对周逸如日益增长的怨怼——她怎么能如此轻易地缺席孩子成长中所有这些需要她的时刻?也是对儿子深深的愧疚——他无法给予孩子一份完整的、双亲陪伴的快乐。
更多的,是一种无力的愤怒。对自己无力改变现状的愤怒,对周逸如那种理所当然的忽视的愤怒,对这种畸形家庭氛围的愤怒。
所谓的“丧偶式育儿”。这个词以前他只是听说过,此刻却像烙印一样烫在他的脑海里,无比清晰,无比刺痛。
他一个人,再努力,付出再多,也无法替代母亲的角色。他给不了乐乐那份来自母亲的、独特的爱与陪伴。而乐乐正在用他的方式,敏感地感知着这份缺失,并因此而变得小心翼翼,学会隐藏自己的失望。
音乐停了,旋转木马缓缓停下。
彭少杰把乐乐抱下来。小家伙脚一沾地,就仰起脸,重新对爸爸露出一个大大的、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的笑容:“爸爸,真好玩!”
这过分懂事的笑容,比哭更让彭少杰心疼。
他牵起儿子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阳光依旧明媚,公园里依旧欢声笑语。但彭少杰的心却沉甸甸的,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
他意识到,有些事情,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眼前这个过分懂事、正在默默承受委屈的孩子。
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乐乐在一次次期待和失望中,慢慢失去那份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肆无忌惮的快乐和安全感。
沉默地走着,他握紧了儿子的小手,目光投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神逐渐变得沉凝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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