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狭窄、陡峭，向下延伸，弥漫着厨房油烟和垃圾腐败的混合气味。林响顾不上伤势，拖着小源，凭借记忆和一点模糊的光感，拼命向下奔跑。身后拍卖行的混乱喧嚣逐渐被抛远，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如雷的心跳和粗重喘息在管道内的回响。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潮湿的水汽。通道尽头是一个被铁栅栏封锁的出水口，外面是漆黑的水面，反射着远处城市冷漠的灯光。这里似乎是城市运河系统的一个排污口。
小源用尽最后力气，撬开了锈蚀的栅栏锁扣。
两人跌跌撞撞地爬出通道，滚落在冰冷滑腻的河岸护堤上。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河水拍打在脸上，让他们稍微清醒了一些。
回头望去，歌剧院的方向隐约传来警笛声，夜空被远处的火光映红了一角。陷阱、围捕、背叛、爆炸……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凯……他……”小源瘫坐在泥水里，声音颤抖，不知是冷还是后怕，“他最后……”
林响抹去嘴角的血沫，喉咙火烧般疼痛，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是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那场爆炸是凯的计划的一部分？还是他摆脱控制后的反击？抑或只是……一场彻底的毁灭？那声“诱饵”如同毒刺，深深扎在心里。
但现在不是哀悼或愤怒的时候。
“信息……”林响嘶哑地挤出两个字，看向小源。
小源一个激灵，连忙摸索全身，终于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屏幕碎裂、但似乎仍在运作的数据终端。屏幕裂纹下，那几条用巨大代价换来的信息依旧可见：
……“水底回声”酒吧……“沉默运河”下游……持有者“塞壬”……明日午夜……随潮汐开启……
还有那个警告：“塞壬”极度危险……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固地闪烁着。
他们失去了音叉，可能失去了凯，白薇和林雀还在远方等待。这条用背叛和牺牲换来的线索，是他们仅剩的方向。
沉默运河是旧时代航运网络的遗迹，如今早己废弃，河水浑浊黝黑，两岸是巨大的、生锈的工业管道和荒废的码头。空气中弥漫着水腥味和化学污染物的刺鼻气味。
他们在泥泞的河岸艰难跋涉，躲避着偶尔驶过的巡逻艇探照灯。根据坐标和潮汐时间表，他们终于在午夜时分，找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所在。
那是一个半没入水下的、巨大的圆形排水管道口，首径足有数米。此时正值退潮，管道口露出漆黑的水面，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深不见底。管道边缘附着着厚厚的、黏滑的藤壶和水藻，散发出腐败的气息。
没有任何标志，没有任何灯光。只有水流轻轻拍打管壁的空洞回响。
“是这里吗？”小源看着平板上的读数，又看了看这诡异的入口，心里发毛。
林响点了点头。他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微弱的能量波动从管道深处传来，不是“谐波”的压制感，而是一种……吸力，一种仿佛能吞噬光线和声音的诡异宁静。
时间到了。
潮水开始缓缓上涨，水流逐渐加速涌入管道口，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跟上我。”林响嘶哑道，率先滑入冰冷刺骨的黑水中。
小源一咬牙，也跟了下去。
水流裹挟着他们，向管道深处涌去。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只有水流声在耳边轰鸣。刺骨的寒冷几乎让人心脏停跳。
就在小源快要窒息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点幽蓝色的、摇曳不定的光芒。
水流变得平缓。他们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吸入的空气带着浓重的霉味和一种奇异的、甜腻的熏香气味。
眼前景象让他们瞬间忘记了呼吸。
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石灰岩洞穴深处。洞顶垂下无数发着幽蓝微光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森林，照亮了下方一片平静的、黑得发亮的水域。水面上，漂浮着一艘巨大的、破旧不堪的木制帆船残骸。船体被巧妙地改造过，甲板上摆着桌椅，桅杆上挂着昏黄的灯笼和古怪的装饰——贝壳、鱼骨、甚至还有某种大型水生物的颅骨。
船艉楼被改造成了一个吧台，后面站着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湿透的、色彩斑斓长裙的女人，背对着他们，正用一块绒布，轻轻擦拭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她的动作优雅而缓慢，仿佛置身于某个高级沙龙，而非这水下的诡异巢穴。
似乎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女人的动作停了。
她缓缓转过身。
她的脸很美，却美得毫无生气，苍白得像溺毙者，一双眼睛大得惊人，瞳孔是某种深海生物般的纯黑色，毫无光泽。她的长发如同海草般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
她看着两个不速之客，黑色的嘴唇缓缓向上弯起，露出一个空洞而诡异的微笑。
没有声音发出。
但林响和小源的脑海中，却同时响起了一个首接植入的、缥缈柔媚、却让人脊背发凉的心语：
“欢迎光临‘水底回声’……”
“迷途的羔羊们……”
“我是‘塞壬’……”
“你们……是来为我献上……最后的挽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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