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轰鸣并非瞬间降临,而是以一种缓慢、狰狞的姿态展开。巨大的金属横梁如同被无形巨手拗断的脊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混合着混凝土粉碎的闷响,在漆黑的水底奏响一支崩解的挽歌。
水流不再是媒介,而成了暴乱的帮凶,裹挟着碎石、扭曲的金属碎片和仪器残骸,形成无数致命的漩涡。头盔灯的光柱在浑浊激流中疯狂摇摆,切割出的不再是景象,而是末日般的混乱剪影。
林响的意识在双重地狱中煎熬。
一重是物理世界的崩塌:一块断裂的管道如同巨矛,擦着他的潜水服掠过,带走一大块材质,冰冷的河水瞬间涌入,刺骨的寒意针扎般袭遍全身。头顶,更大的阴影正带着无可抗拒的质量碾压而下。
另一重,是“聆罪者”强塞入脑的、无穷无尽的信息深渊。亿万灵魂的哀嚎、冰冷机械的运行噪音、宇宙背景的嘶语……它们不再是试图撕碎他,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嘈杂、令人疯狂的存在背景板。他的意识如同一叶扁舟,在这片狂暴的声之海洋中剧烈起伏,随时可能倾覆,却又因某种极致的痛苦而维持着一种诡异的清醒。
就在这清醒的间隙,那个冰冷的、有序的、来自凯的机械信号,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变得无比清晰。它不再是噪音,而是一把钥匙,一个坐标,一个深嵌在“守护神”庞大系统内部的、极其隐蔽的后门指令!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林响不再试图抵抗“聆罪者”,而是用一种近乎自毁的专注,死死“抓住”那个信号,将全部残存的意志力灌注进去,仿佛在对着虚无呐喊,发出指令:
“开启!!!”
奇迹发生了。
就在他们侧下方,一块看似与周围墙壁无异的、覆盖着厚重淤泥和贝类的金属板,内部突然传来一连串极其迅速轻微的机括转动声!
咔嗒——咻——
金属板猛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更幽深黑暗的紧急通道口!通道内没有水,一股干燥的、带着陈年尘埃气息的空气涌出,瞬间将周围的水流排斥开来!
唯一的生路!
林响来不及思考这巧合背后的诡异,用尽最后力气,一把抓住身边己被震晕、随波逐流的小源,拖着他在坍塌物彻底落下前的最后一瞬,猛地扎进了那个突然出现的通道口!
轰隆隆——!!!
身后传来研究所主体结构彻底垮塌的终极巨响!巨大的水压和冲击波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刚刚闭合的通道金属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通道都在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二次坍塌。
但终究,他们暂时安全了。
林响和小源重重摔在通道冰冷干燥的地面上。缺氧、寒冷、精神与肉体的双重透支,以及“聆罪者”带来的持续信息轰炸,终于让林响的意志达到了极限。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攥住那只依旧紧贴在他耳侧、散发着不祥幽蓝微光的残缺耳机,以及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念头:
凯……你到底是什么……
黑暗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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