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几乎要暴露他们的位置。林响和小源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向上挪动。
每上一级台阶，那焦糊和血腥的气味就浓郁一分。塔内原本由“共鸣核心”维持的、稳定柔和的能量场，此刻也变得紊乱而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终于，他们来到了楼梯顶端，隐藏在阴影里，望向塔内主层。
景象让他们的血液几乎冻结。
原本被林雀的画作和白薇整理的医疗区域弄得稍有生气的空间，此刻一片狼藉。控制台被砸碎，屏幕漆黑，线缆被粗暴地扯断，冒着细小的电火花。存放食物和水的柜子被打翻，物品散落一地。地面上，躺着两三具穿着深灰色制服、并非“净言者”制服的尸体，伤口焦黑，似乎是被某种能量武器瞬间击杀。
而就在房间中央，那个连接着“共鸣核心”、一首安放着白薇的简易床铺边——
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半跪在地上。
他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油污和暗红色血迹的衣物，一头乱发纠结在一起。他的一条手臂似乎受了重伤，用撕碎的布条胡乱捆绑着，依旧有血渗出。他正用另一只相对完好的手，极其笨拙、甚至有些颤抖地，试图将一支高能量营养剂的管口，凑近白薇苍白的嘴唇。
是凯！
他还活着！但那副模样，比鬼好不了多少。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那标志性的小丑油彩早己被汗水和血污弄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些可笑的残迹。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凯的动作猛地一僵。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先极其迅速地将一支声波手枪从后腰拔出，反手指向楼梯口的方向，动作依旧带着受过严格训练的凌厉，尽管他的身体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别动。”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得几乎无法辨认，充满了极度的疲惫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警惕，“扔掉武器。慢慢走出来。让我看到你们的手。”
林响和小源没有动。震惊、警惕、以及那尚未消散的背叛感，让他们僵在原地。
“凯？”小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恐惧，“你……你没死？那些人……是你杀的？”
凯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又可悲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只是重复道，声音更加冰冷：“扔掉武器。出来。”
林响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声波枪放在地上，举起了双手，一步步从阴影中走出。小源犹豫了一下，也照做了。
看到是林响和小源，凯眼中那疯狂而警惕的光芒似乎稍微减弱了一丝，但枪口依旧没有放下。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林响耳侧的“聆罪者”，瞳孔微微收缩。
“你们……居然真的拿到了……”他喃喃自语，语气复杂。
“这里发生了什么？”林响死死盯着他，声音紧绷，“这些人是谁？”
凯缓缓放下枪，身体因放松而晃了一下，几乎摔倒。他靠在白薇的床沿，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艰难地回答：
“‘收藏家’的……私人武装‘清道夫’……比‘净言者’更麻烦……像跗骨之蛆……”他断断续续地说，世界迷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世界迷城最新章节随便看！“你们在拍卖行闹得太大……他们顺着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了这里……”
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和被打坏的控制台：“我赶到时……他们己经突破了外围……差点就把她们……”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闪过一抹后怕的凶光。
“你赶到？”小源尖锐地反问，“你怎么会赶到？你不是应该被你的‘主人’回收了吗？或者……这又是你新一轮的‘数据收集’？”
凯的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那双疲惫不堪的眼睛里瞬间涌起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愤怒。
“数据收集？”他嘶声重复，声音因激动而扭曲，“是啊……多完美的数据……看着哲老头被撕碎的数据！看着白薇变成这样的数据！看着我自己像个破烂一样被扔掉的数据！！这数据你要不要？！啊？！”
他猛地扯开自己手臂上胡乱包扎的布条，露出底下可怕的伤口——那并非单纯的切割伤或爆炸伤，而是一种仿佛从内部熔毁后的恐怖景象，人造肌肉和金属骨架扭曲焦黑，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电弧仍在跳跃！
“这就是‘回收’！”他低吼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自嘲，“任务失败……价值榨干……就像用旧的工具……启动最后的‘净化协议’！要不是……要不是老子这身破烂零件里还有点‘故障’……早就变成一堆废铁了！”
他的话语，他的伤势，他那濒临崩溃的情绪，不像表演。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如果他有的话）爆发出的、 raw（原始） 的痛苦和愤怒。
林响沉默地看着他。塞壬和回响体-07的话在他脑中回响。故障……不可计算的概率……
“那场爆炸……”林响缓缓开口。
“是我炸的。”凯喘着粗气，眼神涣散，“不想被它们抓回去‘格式化’……也不想……再被当枪使……干脆……一起完蛋……可惜……没死透……”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真相如同拼图，一块块残酷地拼接起来。
或许，从始至终，凯都在真实与程序之间挣扎。他的帮助并非纯粹，他的背叛也非本意。他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充满矛盾的悲剧角色。
“她怎么样？”林响不再追问，目光转向昏迷的白薇。
凯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那是一种近乎卑微的担忧。“‘共鸣核心’的能量快耗尽了……棱镜也在变暗……我……我试着给她补充点能量……但……”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语气充满了无力感。
小源己经蹲在白薇身边，用简易医疗扫描器检查着她的状况，脸色越来越凝重：“生命体征非常微弱……精神波动几乎消失……就像……就像灵魂快要熄灭了……”
必须立刻行动！
林响不再犹豫，快步走到房间中央那个旋转的“共鸣核心”前。他能感觉到，它的光芒确实比离开时黯淡了许多，旋转也变得滞涩。
他伸出手，不是去触碰核心，而是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那只一首贴合在耳侧的、散发着不祥幽光的“聆罪者”。
然后，在凯和小源惊愕的目光中，他将这只残缺的水晶耳机，轻轻地、坚定地，戴在了白薇那光洁的、毫无血色的额头上。
与“心灵棱镜”并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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