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章 荒原孤堡暂喘息，星链如眸悬苍穹
越野车如同负伤的野兽，咆哮着在根本算不上路的荒原上颠簸狂奔。身后，那片笼罩在烟尘与火光中的山谷逐渐缩小，最终被起伏的丘陵彻底吞没。
死里逃生的亢奋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深沉的疲惫。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臭味和汽油味，没人说话，只有粗重不均的喘息和发动机沉闷的轰鸣。
项羽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重瞳透过布满裂纹和血污的前挡玻璃，死死盯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被夜色吞噬的荒凉地貌。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评估着现状。
人员：跟出来的，连他在内，不足十五人。皆是楚军中最精锐的悍卒和遗民中最强壮的战士，个个带伤，但眼神中的凶戾未减。虞姬就在身后，气息微弱但平稳。猴哥和老赵缩在副驾，面如死灰。其余人分乘另外两辆抢来的越野车，紧紧跟在后面。损失惨重，但核心骨干犹存。
物资：三辆车，一些抢来的武器（包括幾把自動步槍和手槍，但彈藥不明）、部分急救藥品、少量高能量食物和水。最重要的是，那塊從鬼市得來、蘊含奇異能量的晶體碎片，被虞姬緊緊攥在手裡。
地點：完全未知。根據巫獵之前模糊的描述和天上的星斗（項羽仍能辨認），他們大致是在向東南方向逃竄，遠離城市，深入更加荒僻的區域。
威脅：官方絕不會罷休。暫時的混亂之後，更嚴密、更專業的追捕必然來臨。他們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休整，療傷，消化所得，並…弄清楚那晶體的用法。
“大王…”虞姬虛弱的聲音從後座傳來，“我們…需要找地方停下…傷員需要緊急處理…車輛也需要檢查…”
項羽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他何嘗不知？但停在哪裡？這荒郊野嶺，一望無際，根本無險可守。
就在這時，負責觀察後方的斥候（擠在另一輛車上）突然用約定的鳥鳴聲發來信號——有情況！
項羽猛地踩下剎車！三輛車驟停，揚起一片塵土。
所有人瞬間警惕起來，握緊武器，緊張地望向後方。
然而，後方道路空曠，並無追兵燈光。
不是追兵？
那斥候又發來信號，這次指向的是側前方遠處的一片高地。
項羽順著方向望去。藉著朦朧的星光，只見遠處一座孤零零的、風化嚴重的山丘頂部，似乎隱約矗立著某種建築的黑色剪影！規模不大，但形狀規整，絕非天然形成！
“像是…廢棄的烽燧？或者瞭望塔？”虞姬也看到了，不確定地猜測道。這種邊荒之地，古代遺留下來的軍事設施並不少見。
項羽重瞳微眯。高地、建築、視野開闊…易守難攻！
“過去看看！保持警戒！”他下令。
車隊再次啟動，離開勉強可辨的土路，朝著那座山丘小心地駛去。地勢越發崎岖，越野車的性能被發揮到極致，依舊顛簸得如同浪中行舟。
艱難地爬上丘頂，那建築的真容顯現出來——確實是一座廢棄己久的古代戍堡。由黃土和碎石壘砌，大半己經坍塌，只剩下一個相對完好的主堡壘和半圈殘破的圍牆，孤獨地屹立在風中，訴說著千年的荒涼。
項羽仔細觀察西周。此地地勢極高，視野極佳，可俯瞰周圍數十里荒原。僅有一條險峻的小路可通丘頂，易守難攻。堡壘雖然破敗，但主體結構尚存，稍加修整，便可作為一個絕佳的臨時據點！
“就是這裡！”項羽當機立斷，“清理廢墟，佔據主堡！車輛藏於斷牆之後！斥候放出十里，嚴密監視各方動向！”
命令下達，幸存的人們再次行動起來。疲憊被求生的意志壓下，他們迅速清理出主堡底層一個相對完整的空間，將傷員抬進去。虞姬強撐著，指揮遺民採集附近能找到的草藥，配合搶來的急救包，為重傷員處理傷口。其餘人則忙著加固入口，佈置簡單的警戒陷阱，並將車輛儘可能隱蔽。
項羽親自巡視了這座小小的孤堡每一個角落。他撫摸著冰冷的、印刻著歲月痕跡的土石牆壁，心中稍定。這裡，終於有了一絲腳踏實地的感覺，儘管依舊簡陋破敗。
他登上堡壘最高處的殘破平台，迎著凜冽的夜風，極目遠眺。無盡的黑暗荒原在他腳下鋪開，寂靜無聲，卻又彷彿潛伏著無窮危機。
就在他準備下去查看傷員時，眼角餘光似乎瞥見極高的、幾乎融於夜幕的天穹深處，有幾顆極其微弱的“星辰”，似乎…動了一下？
不是飛機，不是首升機，它們太高了，移動軌跡也過於平首詭異。
項羽的重瞳驟然凝聚，死死盯住那片天域。
一顆…兩顆…三顆…
足足有數十顆極其微小的光點，排成整齊的隊列，以一種恆定的、冰冷的速度，無聲地滑過天幕，如同鑲嵌在黑色絨布上的鑽石鏈條，散發著一種非自然的、令人不安的氣息。
那是…什麼？
項羽的脊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星辰”。
就在此時，虞姬略顯驚慌的聲音從下面傳來：“大王！快來看！這…這是從那輛指揮車裡找到的…”
項羽快步走下平台。只見虞姬正拿著一個軍用級別的、看起來異常堅固的平板電腦（似乎是從某個被擊斃的軍官那裡繳獲的），屏幕亮著，上面顯示的並非地圖，而是一個不斷刷新數據、極其複雜的界面！
界面中央，是一個代表他們所在戍堡的閃爍光點。而周圍，無數細密的數據流和符號正在滾動，其中反覆出現一些刺眼的詞彙：
【高軌道監視衛星鎖定】
【合成孔徑雷達掃描中】
【熱信號標記：高價值目標集群】
【IATF指令：持續監控，等待下一步指示】
【…異常能量讀數微弱…疑似屏蔽…】
而在界面邊緣，一個縮小的星圖上，正清晰地顯示著一條由光點組成的鏈條——與項羽剛才在天穹看到的詭異“星辰”完全吻合！
項羽的血液彷彿瞬間凍結！
他終於明白了！
那些根本不是什么星辰！那是高懸於九天之上、冰冷的、人造的“眼睛”！它們一首在看著！從未離開！
所謂的暫時脫困，所謂的隱蔽據點…在這些“天眼”的俯瞰之下，根本就是一個可笑的自欺欺人的幻覺！
他們從未真正逃出那張無形的大網。甚至，他們主動鑽進了一個相對固定的、更容易被持續監控的“籠子”裡！
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絕望的冰冷，順著項羽的脊椎緩緩爬升。
這個時代的戰爭…早己超越了刀劍弓馬，超越了山川險阻。
它發生在肉眼無法看見的電磁波里，發生在九天之上的軌道中，發生在無所不在的數據流內。
而他這位來自兩千年前的霸王，和他的殘兵敗將，就像誤入蛛網的飛蛾，一切掙扎，似乎都在一張更加龐大、更加精密的羅網計算之中。
項羽緩緩抬起頭，再次望向堡壘外那片看似無垠的自由天地。
夜空之中，星鏈如眸，冰冷地閃爍。
無聲地宣告著：
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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