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诗歌的热闹里,马骥几乎忘了自己是个“带着历史记忆的穿越者”。首到某个午后,他在城西的茶馆里,听到两个北地商人的闲聊,心里的警钟才突然被敲响。
那天的阳光很好,茶馆里坐满了人,马骥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茶和一碟茴香豆,正准备翻看刚从书铺借来的诗稿,就听到邻桌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你听说了吗?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上个月又被圣上赏了三千户食邑,麾下兵马都快十万了!”说话的是个穿着粗布短褂的商人,他脸上沾着风尘,显然是刚从北边回来,手里的茶杯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另一个商人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声音压得更低:“可不是嘛!我从范阳过来时,亲眼看到他的军营连绵几十里,旌旗招展,连朝廷派去的监军都得看他脸色。照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乱子啊!”
“安禄山”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马骥耳边炸响。他手里的诗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溅了出来,弄湿了衣袖。他赶紧捡起诗稿,心脏却狂跳不止——安史之乱!他怎么忘了这个!再过几年,这个手握重兵的节度使,就会掀起一场席卷半个大唐的战乱,让这座繁华的都城,变间炼狱。
“兄台,你没事吧?”旁边的商人见他脸色发白,关切地问。
“没……没事。”马骥勉强笑了笑,手指却因为紧张而攥紧了诗稿,纸张都被捏出了褶皱。他抬起头,看向窗外——长安的街道依旧繁华,胡商牵着骆驼走过,酒肆里传来欢声笑语,孩子们在街边追逐打闹,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可他却觉得,这繁华像一层薄薄的锦缎,下面藏着看不见的裂痕,只要轻轻一扯,就会碎得不成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马骥总能在街头看到一些让他不安的迹象。有次他路过朱雀大街,看到一队胡人武将纵马而过——他们穿着黑色的铠甲,铠甲上刻着狰狞的兽纹,腰佩弯刀,神情嚣张。其中一个武将不小心撞翻了一个小贩的货摊,橘子滚了一地,小贩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跪地求饶,可那武将非但不道歉,反而对着小贩呵斥怒骂,还踢了一脚货摊。旁边的巡城金吾卫看到了,却只是皱了皱眉,转身走开了,连一句劝阻的话都不敢说。
“这些人是谁啊?这么横!”马骥问旁边的一个老掌柜。
老掌柜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还能是谁?安禄山的部下呗!如今他们在长安城里横行霸道,连京兆尹都管不了,更别说这些金吾卫了。”
马骥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之前在酒肆里,杜甫曾对着酒杯喃喃自语:“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己……”当时他没太在意,现在想来,杜甫说的,不就是朝廷过度放权给节度使,导致边患丛生,百姓流离失所吗?可那时的他,还沉浸在诗歌的美好里,根本没听懂这句诗里的悲凉。
他尝试着跟茶馆里一位看起来比较清醒的读书人讨论这件事。那读书人约莫五十岁,穿着青色的襕衫,手里拿着一卷《春秋》,看起来颇有学识。马骥凑过去,压低声音问:“先生,您看那些节度使权力太大了,又是军权又是财权,万一他们叛乱,怎么办?”
读书人像是被蝎子蜇了一样,猛地抬起头,一把捂住马骥的嘴,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他们,才松开手,脸色发白地呵斥:“马兄慎言!此等军国大事,岂是我等草民可妄议的?如今西海升平,圣天子在位,你再胡说八道,小心被抓去治罪!”他说着,还攥紧了马骥的衣袖,手指因为紧张而发白,“快别说了,赶紧走!”
马骥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只好闭嘴。他看着读书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满是无奈——原来不是没人看出危机,而是所有人都在逃避,都在害怕“妄议朝政”的罪名。这座繁华的都城,就像一个装满了火药的仓库,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爆炸,可所有人都假装看不见那堆火药。
他摸了摸胸口的挂坠,挂坠变得有些凉,不像平时那样温热,光芒也变得微弱,像是在传递一种警示的信号。马骥能感觉到,挂坠也感应到了这繁华下的危机——它能吸收诗仙的狂放、画圣的气韵,却对这种过度集中的“权力”能量十分排斥,仿佛知道这权力背后,藏着毁灭的种子。
“原来历史的裂痕,早就藏在这些细微的地方了。”马骥站在茶馆门口,看着远处的大明宫,心里满是悲凉。他知道安史之乱即将爆发,知道这座都城很快会被战火吞噬,知道无数无辜的百姓会流离失所,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只是个无名小卒,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甚至连提醒别人的资格都没有。
夕阳西下,把长安的城墙染成了金色,可马骥却觉得这金色格外刺眼。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历史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由无数鲜活的生命和看似牢固、实则脆弱的秩序构成的。而他,不过是这场历史洪流中的一个过客,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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