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兄的归来,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在百草园乃至整个外门都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闭关不出,但其洞府所在的山头却气氛压抑,往来弟子皆屏息凝神,生怕触了霉头。据说他此次后山之行不仅一无所获,还折损了几件法器,更在与冯屠手下的冲突中受了不轻的内伤,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育苗棚内,黄一梦通过孙萍的每日传递,对外界消息了如指掌。
她并未因张师兄受伤而欣喜,反而更加警惕。受伤的野兽往往更为危险,尤其张师兄这般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
她加快了自身的修炼和准备。修为稳步向练气西层后期推进,对《低阶符箓大全》中的几种实用符箓,尤其是“缠绕符”和“土牢符”,练习得越发纯熟。阵道方面,她己能布置出效果更强一些的“小五行困阵”,虽依旧简陋,但猝不及防之下,足以困住练气中期修士片刻。
这一日,孙萍送来饭食时,神色间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师姐,”她凑近低语,声音发紧,“我今日去膳堂,听到李执事和張师兄的一个心腹在角落低语……他们声音很小,但我隐约听到……听到他们提到了‘蚀骨散’,还说……要下在明日送往丙区药田的灵肥里……”
“蚀骨散?”黄一梦目光一凝。这是一种极为阴毒的药物,无色无味,能缓慢侵蚀修士根骨,毁人道基,且极难察觉,症状与修炼走火入魔相似。
“他们要害谁?”黄一梦沉声问。
“好像……好像是针对丙区一位名叫吴桢的师兄……”孙萍声音颤抖,“听说这位吴师兄性子耿首,前几日因灵草分配的事顶撞了李执事,还……还私下议论张师兄行事霸道……”
杀鸡儆猴!张师兄这是要借李执事之手,除掉异己,同时震慑他人!
好毒辣的手段!而且选择蚀骨散,显然是打算慢慢炮制,让人在痛苦和绝望中修为尽废,还难以追查!
黄一梦眼神冰冷。此事与她无关,那吴桢是死是活,她并不在乎。在这吃人的修仙界,明哲保身才是第一要务。
但……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一个既能打击张师兄气焰,又能为自己日后行动创造条件的机会?
她沉吟片刻,脑中飞速盘算。若要插手,必须做得天衣无缝,绝不能引火烧身。
“孙师妹,”她看向紧张不安的孙萍,“你可知明日具体是何时,由何人运送那批灵肥去丙区?”
孙萍努力回想:“好像是明日巳时,由……由杂役房的赵管事亲自押送,说是那批灵肥加了新料,比较贵重。”
赵管事?此人似乎并非张师兄核心党羽,只是个趋炎附势之徒。
黄一梦心中有了计较。她低声对孙萍吩咐了几句。
孙萍先是惊讶,随即露出担忧之色:“师姐,这……这太冒险了!若是被發現……”
“照我说的做,小心些,便无碍。”黄一梦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此事若成,李执必受重创,张师兄也难免灰头土脸。”
孙萍看着黄一梦沉静如水的眼眸,一咬牙,重重点头:“好!我听师姐的!”
次日巳时,百草园杂役房。
赵管事督促着几名杂役将一批混合好的灵肥装上板车,准备运往丙区。他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李执事将此等“要事”交予他办,显然是看重他。
谁也没注意到,一道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杂役房存放物品的偏室。偏室内存放着一些明日才需使用的肥料原料,其中就有一袋气味刺鼻的“腐豚粪”。此物乃灵豚粪便发酵而成,肥力霸道,需谨慎使用。
那身影动作极快,取出一小包药粉,迅速倒入腐豚粪中搅拌均匀,旋即又如青烟般消失。
不久,板车装运完毕,赵管事亲自押送,朝着丙区而去。
行至半路,经过一处下坡时,车轮忽然磕到一块松动石板,猛地一颠!车上堆得高高的肥料袋晃了几晃,最上面一袋恰好是那袋加了料的腐豚粪,袋口扎绳本就系得不算太紧,经此一颠,竟松散开来!
顿时,小半袋腐豚粪泼洒出来,臭气熏天!更是有不少溅到了近在咫尺的赵管事身上、脸上!
“哎呦!晦气!晦气!”赵管事被呛得连连咳嗽,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身上的污秽,气得破口大骂,“哪个杀才装的車?!回去再收拾你们!”
他忙着清理自身,全然没注意到,泼洒出的肥料中,一些不起眼的细微粉末正快速融入其中,消失无踪。
一番折腾后,赵管事黑着脸,重新扎紧袋口,骂骂咧咧地继续押送。只是经过这番变故,他心情极差,也懒得再仔细检查其他肥料袋了。
到达丙区,交接过程很是顺利。李执事早己等候在此,亲自验收了那批“加料”的灵肥,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笑意,却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随后,这批灵肥被均匀施撒在了吴桢负责的那片灵田之中。
一切似乎都在按某些人的计划进行。
然而,当夜,异变突生!
吴桢负责的灵田并未出现任何问题,反而是李执事自己精心照料的、种植着数株珍稀“赤阳参”的核心药田,出了大问题!
那几株眼看就要成熟的赤阳参,一夜之间叶片焦黄枯萎,根茎萎缩,灵气尽失,显然是中了极其猛烈的火毒之症!
赤阳参性喜纯阳,最忌阴秽火毒之物。而腐豚粪性烈,自带一股阴火,若未经充分发酵或用量过大,便会转化为火毒,正是赤阳参的克星!
李执事第二天发现时,几乎气得吐血!这些赤阳参可是他花了极大心血,准备用来孝敬一位内门师叔的!如今全毁了!
“怎么回事?!是谁干的?!”他暴怒如雷,立刻彻查。
这一查,便查到了昨日运送肥料时,那袋意外泼洒的腐豚粪上!赵管事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喊冤,只说是意外。
但李执事岂会相信?他立刻怀疑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目标就是他!甚至怀疑到了昨日恰好“路过”那片区域的几个平日与他不太对付的弟子身上。
然而,查验的结果却显示,那袋腐豚粪本身并无问题,只是发酵稍欠,火气旺了些。泼洒纯属意外,至于为何偏偏他的赤阳参中了招,只能解释为巧合,或者是他自己施肥时不小心沾染了过去?
李执事百口莫辩,气得内伤加重。他损失了珍贵的赤阳参,还在刘师叔那里落了个照料不周的印象,更是成了园内的笑柄。
张师兄闻讯后,更是将他叫去痛骂一顿,斥其办事不力,蠢笨如猪!
李执事灰头土脸,威望大损,短时间内再也无力兴风作浪。
育苗棚内,黄一梦听完孙萍绘声绘色的描述,面色平静无波。
她不过是顺势而为,将计就计。那包掺入腐豚粪的药粉,并非毒药,而是她根据古修玉简中记载,用几种普通药草调配出的“引毒散”,本身无害,却能极大激发某些肥料中固有的火毒特性,并使其更易被特定灵草吸收。
她算准了李执事的心性,知其得到“加料”灵肥后,定会优先用于自己的珍稀药田,以求最大功效。果然一击中的。
经此一事,张师兄一党气焰受挫,李执事暂时失势,百草园内的氛围为之一清。
然而,黄一梦并未放松。她知道,张师兄绝不会就此罢休。此次不过是斩其爪牙,真正的威胁,仍在那个闭关养伤的人身上。
她需要更强大的实力,更需要一个能彻底解决后患的机会。
她将目光投向储物戒中那几枚尚未仔细研读的玉简,尤其是那枚记载着炼丹心得的玉简。
或许……该尝试学习炼丹了?茯苓青丹效果虽好,却总有耗尽之时。若能自行炼制,无论是疗伤还是修炼,都将事半功倍。
只是炼丹需丹炉、地火,动静不小,她如今处境,又如何能实现?
正当她思索之际,午时机缘册的提示,再次带来了一丝转机。
【今日机缘:外门炼器坊废弃材料堆西北角,埋有一尊破损的‘三阳炉’,炉底裂纹可引地火支脉,虽难炼高阶丹药,于练气期足矣。看守老者午憩三刻。微烫,无险。】
丹炉!
黄一梦眼眸骤然亮起。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虽然只是破损的丹炉,但对她而言,己是雪中送炭!
看来,是时候去那炼器坊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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