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日头毒得像要把地面烤化，林夜站在自家老屋前，脚下的泥土被晒得发烫，鞋底几乎要黏在地上。他身上穿的还是去年的旧T恤，洗得有些发白的领口卷着边，牛仔裤膝盖处有一道不明显的补丁——这是他能找到的最整洁的衣服，毕竟今天要跟拆迁队谈补偿，总不能太狼狈。可此刻，后背的汗水己经把T恤浸出深色的印子，顺着脊椎往下滑，痒得他想抓，却又只能死死攥着手里的拆迁协议，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
老屋就像个垂暮的老人，青砖墙上爬满了青苔，几处墙皮己经剥落，露出里面泛黄的泥坯。屋檐下挂着的旧灯笼，还是爷爷生前过年时挂的，现在只剩下残破的红纸，在热风里有气无力地晃着。院子里那棵老樟树倒是还立着，枝繁叶茂，可树干上被人用红漆喷了个大大的“拆”字，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刺得林夜眼睛生疼。
“林夜，你磨磨蹭蹭到现在，是打算跟我们耗到天黑？”
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夜回头，就看见王胖子摇着一把印着“福”字的大蒲扇，迈着八字步走过来。王胖子是拆迁队的经理，中等身材却有个圆滚滚的肚子，把那件蓝色的“拆迁指挥部”制服撑得紧绷绷的，领口的扣子崩开了一颗，露出里面油腻的肥肉。他身后跟着西个队员，有两个叼着烟，烟蒂随手扔在地上，火星子在碎石堆里闪了闪；还有两个抱着胳膊，眼神吊儿郎当的，扫过林夜时，满是不屑。
林夜深吸了口气，把手里的协议递过去：“王经理，我不是故意耗着，只是这协议跟当初说的不一样。之前说补偿款是十八万，现在变成十五万，安置房也从城东调到了城郊，这我不能接受。”
王胖子接过协议，只扫了一眼就扔回给林夜，蒲扇“啪”地拍在大腿上：“我说你这学生娃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当初那是初步估价，现在实地丈量了，你这破房子墙体开裂、屋顶漏雨，能给十五万就不错了！还想要十八万？做梦呢！”
协议掉在地上，纸张被风吹得卷起来，林夜连忙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纸边，就被一只皮鞋踩住了。是黄毛队员，他染着一头张扬的黄发，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脚踝上的骷髅头纹身。
“小子，跟王哥叫板？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黄毛用鞋尖碾了碾协议，纸张发出“嘎吱”的破损声，“我告诉你，这片区就你家没签字，别给脸不要脸，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
林夜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他脑子清醒了几分。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爸妈走得早，他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三年前爷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守住老屋”，可现在，他连守住老屋的底气都没有——银行卡里只剩三千多块，下学年的学费还没凑齐，要是拿不到足额的补偿款，他可能就得辍学。
“我不是要叫板，只是想按当初的约定来。”林夜的声音有些发颤，却还是抬着头，盯着王胖子，“这房子是我爷爷留下的，对我很重要，补偿款和安置房的位置，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商量？”王胖子嗤笑一声，走到老屋门口，用蒲扇指着斑驳的木门，“就这破房子，除了占地方还有啥用？你爷爷要是泉下有知，也不会让你拿着这破房子当宝贝，耽误自己前程！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镇龙棺：我的棺材收万物》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我听说你还在念大学？要是因为这房子拿不到补偿款，交不起学费，被学校开除了，看你哭都没地方哭！”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林夜心里，他的眼圈瞬间红了。他想起上个月辅导员找他谈话，说要是再交不上学费，就得办理休学手续。这些天他白天上课，晚上去兼职送外卖，累得倒头就睡，可攒下的钱连学费的零头都不够。拆迁补偿款，是他唯一的希望。
“王经理，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但我真的需要那笔钱交学费。”林夜的声音放软了些，带着恳求，“您就通融一下，按当初说的十八万给我，安置房哪怕再近一点也行，我保证签字，绝不耽误你们施工。”
“通融？我怎么没跟你通融？”王胖子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凶狠，“我给你留了三天时间，你倒好，天天跟我装可怜！我告诉你，林夜，别给我玩这套！今天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他转头对身后的高个子队员喊：“老张，把挖掘机开过来，先把他家院墙推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好嘞！”老张应了一声，转身就往不远处的挖掘机走去。那台黄色的挖掘机像个庞然大物，停在废墟堆旁，铲斗上还沾着泥土和碎砖，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
林夜慌了，连忙冲过去拦住老张：“别推！我还没签字，你们不能强拆！”
老张一把推开林夜，林夜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你小子别挡道！王哥说了算，你签不签字都没用！”老张的声音粗声粗气的，带着不耐烦。
挖掘机的引擎“轰隆隆”地响了起来，巨大的铁臂缓缓抬起，铲斗对着老屋的院墙，随时准备落下。林夜看着那即将落下的铲斗，心里又急又怒，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冲到王胖子面前，抓住他的胳膊：“王经理，求您了，别推我家的房子！我再想想办法，我一定尽快签字，您再给我点时间行不行？”
王胖子用力甩开林夜的手，林夜没站稳，摔坐在地上，手背擦到碎石，火辣辣地疼。“给你时间？我给你的时间还少吗？”王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鄙夷，“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没爹没妈的穷学生，还想跟我谈条件？我告诉你，今天这墙，推定了！”
黄毛在一旁起哄：“就是，小子，赶紧起来签字，不然一会儿房子塌了，砸到你可没人负责！”
林夜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群蛮横的人，看着即将落下的挖掘机铲斗，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绝望。他想起爷爷教他写字时的模样，想起小时候在院子里跟爷爷玩捉迷藏，想起爷爷临终前的嘱托……这些回忆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他恨自己没用，恨自己保护不了爷爷留下的房子，恨自己连争取应得的补偿款都做不到。
“要是爷爷还在就好了……要是我有力量就好了……”林夜在心里默念着，眼泪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挖掘机的铲斗猛地落下，“哐当”一声砸在院墙上。可预想中的院墙倒塌没有发生，反而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地面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猛地向上拱起，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老屋的地基突然大面积塌陷，烟尘瞬间冲天而起，把整个现场都笼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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