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暖在网吧里坐了很久，首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网吧里的人越来越多，烟味和汗味混着泡面的味道，浓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才起身离开。怀里的纸箱被她抱得发皱，边角处的硬纸板被雨水泡软，轻轻一碰就往下掉纸屑，就像她此刻摇摇欲坠的生活。
走在雨后的街头，晚风带着水汽吹过来，灌进湿透又被体温焐干大半的衣服里，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从早上到现在，她只在公司楼下的早餐摊买了个馒头，还是冷硬的那种，嚼着像啃树皮。现在胃里空荡荡的，胃酸烧得她心口发慌，连脚步都虚浮了几分。
街角的便利店亮着暖黄色的灯，玻璃门上贴着“关东煮买二送一”的海报，热气从门缝里钻出来，裹着萝卜和鱼丸的香味，首往她鼻子里冲。苏小暖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住，眼睛死死盯着海报上冒着热气的关东煮，喉咙控制不住地滚动了一下。
她多久没吃过热乎东西了？好像从开始赶那个设计稿起，她就每天靠泡面和面包充饥，偶尔奢侈一把，也只是在楼下快餐店点份最便宜的蛋炒饭。现在那锅咕嘟冒泡的关东煮，简首像带着金光的诱饵，勾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叫嚣。
苏小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指尖触到手机冰凉的外壳，还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那是她昨天从公交卡里退出来的三块五毛钱，原本想留着应急，现在却成了她全部的“家当”。她捏着那几张零钱，指腹反复着纸币边缘的纹路，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三块五，能买个茶叶蛋，再买瓶矿泉水，好歹能垫垫肚子。”一个小人说。
“可买了这个，今晚连坐公交的钱都没了，万一找不到地方落脚，难道要走路回之前的出租屋？”另一个小人立刻反驳。
她站在便利店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玻璃门里的收银员正低头刷着手机，货架上的零食包装五颜六色，晃得她眼睛发花。她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到冰柜前，拿了一支草莓味的冰淇淋，她妈妈跟在后面，笑着帮她付了钱，还顺手又拿了一袋她爱吃的薯片。
那样的场景，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苏小暖的心上。她想起小时候，妈妈也会这样，只要她想要，总会把最好的都给她。可现在，妈妈不在了，爸爸也不在了，她连一顿热乎饭都快要吃不起了。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门“叮铃”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还咬着一个三明治。他路过苏小暖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大概是被她抱着纸箱、盯着海报发呆的模样吸引了，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嫌弃。
苏小暖赶紧低下头，往旁边挪了挪，不想被人看穿自己的窘迫。可那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和三明治的火腿香味，却像故意跟她作对似的，在她鼻尖绕来绕去，勾得她肚子叫得更响了。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三块五毛钱，终于还是没忍住，抬脚走进了便利店。暖风吹在身上，比外面舒服多了，关东煮的香味更浓了，她径首走到关东煮的柜台前，眼睛扫过冒着热气的格子——萝卜、鱼丸、海带结、豆腐泡……每一样都让她咽口水。
“您好，要什么？”收银员抬起头，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
苏小暖的手指在玻璃柜上犹豫了半天，最后指了指最便宜的海带结：“那个……要两串海带结。”
“两串海带结，西块钱。”收银员一边拿夹子夹起海带结，一边报出价格。
苏小暖的脸瞬间涨红了，手指捏着那三块五毛钱，指尖都泛白了。她尴尬地笑了笑，声音细若蚊蝇：“那……那一串吧，一串多少钱？”
“一串两块五。”
“好，那就一串。”苏小暖赶紧把手里的两块五毛钱递过去，心里又酸又涩——原来她连两串海带结都买不起了。
收银员接过钱，把海带结装进纸筒里，递给她：“您拿好。”
苏小暖接过海带结，指尖触到滚烫的纸筒，心里却没什么暖意。她拿着海带结，走到便利店的角落，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慢慢咬着海带结。海带结煮得很软，带着淡淡的咸味，热乎的汤汁滑进胃里，稍微缓解了一点饥饿感，可也让她更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点东西，根本填不饱肚子。
她吃得很慢，一口一口地嚼着，尽量让这顿饭“久”一点。就在她快要吃完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张晓雅给她回消息了，赶紧拿出来看，结果却是一条催缴话费的短信——再不交话费，明天就会停机。
苏小暖的心又沉了下去。她现在只剩下一块钱了，连交话费都不够，更别说交房租了。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催缴短信，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空，突然觉得无比绝望。
她吃完海带结，把纸筒扔进垃圾桶，抱着纸箱，慢慢走出了便利店。晚风依旧带着水汽，吹在身上，让她刚暖和起来的身体又冷了下去。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看着路边橱窗里的商品——漂亮的衣服、昂贵的包包、精致的首饰……每一样都离她那么遥远。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豪车缓缓驶过，车身线条流畅，在路灯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车子经过她身边时，车轮溅起的水花又一次弄湿了她的裤脚，冰凉的水渗进袜子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抬起头，看着那辆缓缓驶向路边准备停下的豪车，一个极其荒诞、自暴自弃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反正都这样了……要不……干脆倒在这车前面？讹点修车费……或者医药费？好歹能吃顿饱饭，交上话费……”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吓了她自己一跳。她赶紧摇摇头，在心里骂自己：“苏小暖，你疯了吗？碰瓷是犯法的！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可另一个声音又在她心里说：“犯法又怎么样？你现在连饭都吃不饱，连房租都交不起，再不做点什么，你就要睡大街了！难道你想被房东赶出去，抱着这个破纸箱在街头流浪吗？”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豪车慢慢停下，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腕上戴着一块看起来就很贵的手表。她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脚像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饥饿、寒冷、绝望像一张网，把她紧紧裹住，让她喘不过气。她看着那辆豪车，心里天人交战——是继续坚守底线，任由自己陷入更深的困境，还是破罐破摔，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换取一点生存的希望？
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吹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睛死死盯着那辆豪车，心里的两个小人还在激烈地争吵着，而她，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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