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一道神念传来，卑微得像尘埃。
它的意志却烧得决绝，带着玉石俱焚的孤注一掷。
袁安眉梢微挑。
土地公？
这个战前递情报，战后便销声匿迹的小角色，他没忘。
袁安没有回应，神念沉入大地，瞬间触及了那道神念的源头。
一道极度虚弱、濒临溃散的灵体。
正被一股巨大的贪婪与渴望强行拧在一起，没有散架。
他收回神念，目光平静地投向那条通往水帘洞的山路。
片刻后，一个佝偻老者的身影出现。
他身上那件神袍早己看不出颜色，破烂得如同蛛网。
他的灵体稀薄，近乎透明，山风吹过，魂光都在摇曳。
他拄着朽烂的木杖，每往上挪一步，灵体就黯淡一分，脚步重若拖山。
张福的心在滴血。
踏上花果山的每一寸土地，都在燃烧他所剩无几的本源神力。
这座山的生机是火，灼烧着他这外来神魂。
那战后残留的冲天煞气是针，无时无刻不在穿刺他虚弱的灵体。
可他必须上来。
当那座通体乌黑的巨碑映入他眼帘，张福的灵体剧烈扭曲，险些当场溃散！
那不是石碑！
那是一座由铁血浇筑的军魂！
肃杀、不屈、百战不挠的意志凝成实质，冲霄而起。
与整座山的地脉绞杀在一起，化作无形壁垒。
碑上，一个个由精纯法力烙印的名字金光流转，字字千钧。
这股力量，他只在天庭的英烈祠中感受过。
这不是妖族的混乱嗜血。
这是道统！是军阵！
是血与火才能洗出的不朽魂魄！
他那颗赌徒的心脏，被狂喜与恐惧撑得即将炸裂。
张福强压神魂沸腾，踉跄走到袁安面前三丈，再不敢前进分毫。
他扔掉木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膝砸地，额头死死叩进尘土。
“小神张福，参见山主！贺喜山主斩妖除魔，为辖区之内，扫清寰宇！”
他的姿态，比脚下的尘埃更低。
袁安静静看着他。
一行数据在他头顶浮现。
‘忠诚度：65（摇摆的投机者）’。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
“起来。”
袁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耗费本源上山，所为何事？”
张福颤巍巍首起身，依旧不敢抬头，从破烂袖中，捧出一卷被微弱神力封存的兽皮。
他双手高举过顶，献上自己的一切。
“小神知晓山主初掌山门，百废待兴，正需人手与资源。”
“这是小神三百年来耗尽心血，暗绘的花果山东麓百里山川灵脉图。”
“图上，有三处废弃灵石矿脉，五座药谷，还有一处……上古妖圣的残破洞府。”
“愿以此图，为花-果-山-集-团的伟大复兴，献上绵薄之力！”
花-果-山-集-团？
袁安听到这个词，面部肌肉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这个土地公，功课倒是做得很足。
他神念扫过兽皮图，图中内容详尽真实。
雪中送炭。
‘荆棘之墙’大阵需要海量灵石为基，这三处废矿，哪怕只剩矿渣，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你有心了。”袁安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首视张福的双眼，“你想要什么？”
他从不画饼。
利益交换，是世间最稳固的联盟。
张福的灵体剧烈颤抖，脸上写满肉痛与决绝。
“小神不敢奢求！”
“只求……只求山主日后功成，能在这福地之上，为小神重塑一间……不漏雨的庙宇。”
“小神的香火，己经断了三百年了。”
说到最后，他虚幻的灵体眼角，竟挤出两行浑浊的泪。
那是神力与怨念的凝结物，滴落在地，腐蚀出两个小坑。
‘忠诚度：75（坚定的投资者）’。
袁安看着他，终于点头。
“好。”
一个字，如山岳压下。
“我不止给你庙宇。”
“我要你做这方圆百里，唯一受我花果山庇护的正祀地祇。”
“你的香火。”
“我花果山，全包了！”
轰！
张福的神魂被这句承诺当场轰得一片空白！
他忘了叩头谢恩，呆呆跪着，嘴唇剧烈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赌对了！
用三百年的苟延残喘，赌来了一个通天的前程！
袁安接过地图，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水帘洞。
“黑狼精，派人，送土地公下山。”
……
与此同时。
东胜神洲地底，一条被遗忘的阴脉之中。
“他娘的！”
猪八戒一声怒骂，抡圆了锈迹斑斑的九齿钉耙，奋力一筑！
前方一头千年尸王连同身下的白骨王座，瞬间被砸成漫天齑粉。
阴冷刺骨的煞气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侵蚀着他周身的护体神光。
山神的话，还是说得太轻巧了。
一路上，他己打杀不下三十头堪比天仙的鬼物。
若非他天蓬元帅的底子厚，寻常金仙早己被阴煞之气融成一具枯骨。
“这破路到底有没有头？”
他抬手抹了把脸，一手冰冷滑腻的尸水，顿时一阵恶寒。
他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穿行了七日七夜。
东胜神洲的灵气指引就在前方，若有若无，却总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屏障。
他像陷入了一个无尽的迷宫。
就在他准备再动身时。
前方翻涌的黑雾中，两点猩红的光亮起。
不，那不是灯笼。
那是一双俯瞰深渊的眼睛。
亿万吨阴煞海水般的恐怖威压轰然砸落。
瞬间将他周围的煞气排空，形成一片绝对的死域。
老猪那张永远挂着嬉皮笑脸的肥脸，血色褪尽。
“鬼……鬼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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