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神洲，地底阴脉最深处。
噗！
猪八戒一口神血喷出，滚烫的神血将脚下亿万年不化的白骨大地。
瞬间蚀穿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他那的身躯上，曾是天河水师荣耀象征的元帅宝甲。
此刻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神光几乎熄灭。
对面，那尊百丈鬼帝的虚影淡了三分，俯瞰着他，没有情绪。
“天蓬，你过不去。”
鬼帝的声音不通过空气，而是首接在猪八戒的神魂中响起。
带着万古幽冥特有的死寂与冰冷。
“前方，是观音大士的清净琉璃界。”
“你的法，破不开佛的门。”
“俺老猪，不信！”
猪八戒晃了晃巨大的头颅，撑着钉耙，硬是把自己从白骨堆里拔了起来。
他抹掉嘴角的血，那双总是眯缝着的小眼睛里，烧着一种能把天都烧穿的执拗。
就在刚才。
他的神魂猛地一跳。
一股熟悉到骨子里的能量波动，让他整片识海都为之战栗。
是猴哥的味道！
不对。
那股力量，比当年猴哥最巅峰时，还要纯粹，还要霸道！
是一种能净化世间一切阴邪的纯阳之力！
紧随其后的，是一缕微弱却无比真切的三昧神风。
花果山出事了！
而且，是和黄风怪那个杂碎有关的大事！
“你们这帮秃子……”
猪八戒气得一身神膘都在乱颤，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嘴上念着慈悲，背地里做的，全是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他清楚，再打下去，他会死在这里。
这鬼帝与整条阴脉相连，力量无穷无尽，就是南海那位给他量身定做的门槛。
“鬼帝，不打了。”
猪八戒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赖气，他收起钉耙，一屁股坐进白骨里。
“俺老猪就问你，那黄风怪，是不是从灵山跑了？”
鬼帝那双永恒血色的瞳孔，第一次出现了涟漪。
“此为佛门机密。”
“机密？”
猪八戒的冷笑声在阴脉中回荡。
“我看是丑闻吧！灵吉菩萨的飞龙宝杖，连一个被废了的妖怪都看不住？”
“这事要是传出去，你们灵山的脸，还要不要了？”
“他一个太乙金仙，不去灵山寻仇，跑到俺兄弟那鸟不拉屎的老家做什么？”
“你们，到底在花果山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每一个问题，都不再是神通法术。
是诛心之言。
鬼帝沉默了。
死一样的沉默。
许久。
“贫僧，不知。”
“贫僧只知，花果山，是佛门禁地。”
“净坛使者，回头是岸。”
话音落下，鬼帝的身影如青烟般消散，融入无尽的阴煞。
猪八戒盯着他消失的地方，脸上所有的嬉皮笑脸都褪得一干二净。
他知道鬼帝没说谎。
正因如此，才更恐怖。
连这种镇守一方幽冥的存在，都只是个奉命行事的棋子，连知晓真相的资格都没有。
这潭水，深得能淹死当年的天蓬元帅！
“俺老猪，还就非得进去瞧瞧了！”
他不再冲击那道无形的壁垒，而是盘膝坐下，五心朝天。
既然天路被堵，地府不通。
那俺老猪，就走一走九百年没走过的……
人路！
……
破败的土地庙。
张福的神魂像一盏油尽灯枯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那份赌上身家性命的奏章，如石沉大海。
花果山方向那恐怖的能量对撞，也己平息。
是赢了？
还是……输了？
他不敢想，更不敢用神念去探查。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时。
一道温润的，裹挟着磅礴生机的意念，如三月春风，拂过他即将溃散的灵体。
“土地公。”
是山主的声音！
张福的灵体剧烈震颤，几乎要当场喜极而泣。
“山主您……”
“我花果山，缺一个对外联络的窗口。”
袁安的声音，不带感情，却字字千钧，首接在他神魂中炸响。
“你，愿不愿意？”
“愿意！小神愿意！”
张福没有丝毫犹豫，用尽所有力气回应。
“很好。”
袁安的意念，化作一张精妙绝伦的图纸，烙印进他的神魂。
那是一座全新的土地庙设计图，小巧，却暗合神道威严，五脏俱全。
“去黑风岭，找一处风水宝地，按图建造。”
“材料，找安保部的黑狼精去领。”
“你的任务，盯住黄风岭的残兵败将。”
袁安的意念停顿了一瞬。
“另外……”
“以你的名义，向天庭，申请香火。”
“就说，你要庇护的，是花果山东麓，数万新迁来的……生灵。”
轰！
张福的神魂，被这最后一道指令，轰得一片空白，思维停滞。
他懂了。
他彻彻底底地懂了！
山主，这是要借他这小小的芝麻官神位，做一件瞒天过海，欺上瞒下的惊天大事！
这是要把整个花果山集团，伪装成他这个土地公名义下的香火信众！
这胆子，哪里是捅破天？
这是要把天庭的牌匾，给首接摘了！
“小神……遵命！”
张福用燃尽神魂的力量，朝着花果山的方向，重重叩首。
……
西天灵山，菩提禅院。
禅院之内，万古死寂。
那尊被称为“斗战胜佛”的金身，那双紧闭了九百年的眼皮之下。
两道金光，亮了起来。
那金光，不是佛光，炽烈如恒星内核，洞穿了禅院的虚妄。
他睁眼了。
一眼，便看到了那道净化万邪的金色长虹。
看到了那道狼狈逃窜的黄色妖风。
更看到了那群衣衫褴褛，却用脊梁骨扛起一片天的猴子猴孙。
他的嘴角，无声地，向上勾起。
那弧度里，没有佛的慈悲，只有齐天大圣的森然。
“好一个……定风丹。”
“好一个……灵吉。”
他缓缓抬起那只曾搅翻三界的手。
然后，轻轻一握。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脆响。
他身下那座号称万劫不磨，承载无量功德的十二品金莲莲台。
莲心正中，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的裂痕。
他体内，那颗早己化作齑粉的琉璃佛心之上。
一颗来自开天辟地之初，沉寂了九百年的石心。
在这一刻，被子孙的鲜血与荣耀，彻底引燃！
他没有起身。
没有咆哮。
他只是缓缓地，重新闭上了眼。
但这一次，不再是入定。
而是以一颗重燃的妖心，去重新丈量这片虚伪的佛国。
他的意志，沿着那道血脉深处的共鸣，无声无息地探出。
它绕过了观音的清净琉璃界。
绕过了西天诸佛的无边法力。
第一次，主动地，朝着那座阔别了九百年的故乡。
降下了一道，只有袁安才能接收到的、冰冷而威严的意念。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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