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洲的晨光,透过风车的叶片,在稻田里投下斑驳的光影。明远蹲在田埂上,看着新引进的稻种抽出嫩绿的穗,身后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那是他用沉船木板搭的学堂,苏九正教孩子们写“海”“田”“家”这几个字。
“先生,广州来的船又到了!”一个渔民跑过来,手里挥舞着一封书信,“是伍老板的信!”
明远接过信,信封上的火漆印还是熟悉的莲花纹。伍秉鉴的字迹比几年前苍劲了许多,信里说:雍正爷前年冬病逝,乾隆爷即位后,先拿庄亲王胤禄开刀,查抄其府时搜出不少与血滴子往来的密信,胤禄最终被赐自尽,血滴子这组织算是彻底散了;江南的机器织局越办越大,用的还是当年译书馆留下的图纸,织出的布不仅供国内,还能远销南洋,织户们的日子比以前宽裕多了。
“血滴子散了……”沈砚拄着拐杖走过来,他的腿伤虽未痊愈,却己能慢慢行走,“这么说,咱们安全了?”
明远将信递给苏九,望着远处的海面:“朝廷换了人,可那些秘密还在。只是……或许没人再追究了。”
商船的船长是个老熟人,当年在爪哇帮过他们的潮州人。他带来了一船丝绸和茶叶,说是“给岛上的乡亲们添点新物件”,还悄悄塞给明远一个木盒。
“这是伍老板特意让我带来的。”船长压低声音,“说是当年广州译书馆的东西,他一首替您收着。”
打开木盒,里面是半块被烧焦的砚台——是明远当年在译书馆用的那方,广州湾着火时被沈砚拼死抢出来的。明远着砚台边缘的焦痕,仿佛能闻到当年的烟火气。
“船长,中原现在……还好吗?”苏九忍不住问。
“好,也不好。”船长叹了口气,“乾隆爷年轻气盛,想干番大事业,又是修书又是开疆的,只是对洋人管得紧,广州的通商口岸虽没关,却多了不少规矩。伍老板说,这几年西洋商船来的少了,倒是咱们的船,敢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明远知道,历史的车轮总在向前,只是方向难测。他不再多问,让渔民们搬下丝绸茶叶,又让苏九装了些岛上产的香料和椰子酒,算是回礼。
商船离开后的第三夜,白鹭洲遭遇了罕见的雷暴。狂风卷着暴雨,把海边的几棵老椰树都吹得连根拔起。明远和沈砚冒雨加固学堂的屋顶,突然听到“咔嚓”一声巨响——是藏着《顺治起居注》的那棵椰树,被雷电劈中,拦腰折断。
“书!”沈砚急得想冲过去,却被明远拉住。
暴雨如注,根本看不清树洞里的情况。等第二天雨停了,他们才发现,那棵椰树己彻底烧焦,树洞里的书也被压成了碎片,混着泥水和焦木,根本分不清哪是纸哪是木。
“没了……”沈砚蹲在地上,捡起一片残页,上面只剩下“顺治十三年”几个模糊的字,“就这么没了?”
明远看着那些残片被海风吹起,像蝴蝶一样飘向海面,最终被浪花吞没。他突然笑了:“没了,也好。”
“好?”沈砚不解,“那可是……”
“那是历史,不是咱们的枷锁。”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治爷的秘密,郑成功的后人,庄亲王的阴谋……该被记住的,总会留在人心;该被遗忘的,就让海浪带走吧。”
苏九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片相对完整的残页,上面刚好能看到“……与民休息,勿再兴兵……”几个字。“至少,这句话留下了。”她说。
明远接过残页,看了很久,然后将它夹进孩子们用的识字课本里。
日子还在继续。学堂里的孩子越来越多,不仅有岛上的,还有附近岛屿送来的;沈砚凭着记忆,画出了当年译书馆的炮术图纸,教渔民们造些小型火炮,防备海盗;苏九则把终南山的草药知识教给大家,岛上的小药圃渐渐有了规模。
有一天,明远在沙滩上散步,看到几个孩子围着一张残页,用石子在沙地上临摹上面的字。他走过去,孩子们立刻喊道:“阿远先生!这字念什么呀?”
残页上的字,是“安”。
明远笑着蹲下身,握着一个孩子的手,在沙地上写了个大大的“安”:“这个字,念安。平安的安,家安的安。”
海风吹过,沙地上的字迹很快被抚平,可孩子们的笑声却留在了风里。远处,沈砚正教渔民们调整风车的角度,苏九在药圃里采摘草药,阳光洒在海面上,一片金光闪闪。
明远知道,他或许永远回不了中原,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也会渐渐被海风磨平。但只要这座岛还在,这些人还在,这份安宁还在,就足够了。
(第五卷 完)
多年后,乾隆朝的海禁政策时松时紧,一艘载着西洋学者的船因风暴停靠白鹭洲,学者们对岛上的风车、织机惊叹不己,执意要见这些“奇技”的发明者。明远本想避而不见,却发现其中一位学者,竟是当年在澳门有过一面之缘的费雷拉。费雷拉带来了欧洲工业革命的消息,也带来了一个让明远心头一震的传闻——有人在欧洲看到过一本关于顺治朝秘闻的手抄本,据说抄自一本来自中国的残页……新的故事,将在东西方文明的碰撞中,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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