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低沉而富有节奏的“哐当”声，是这个时代最催眠的旋律。
从冰天雪地的双鸭山一路向南，车窗外的景致从萧瑟的白桦林，逐渐过渡到泛着绿意的平原。飞龙实业的扩建计划和新产品线试产，在李东的操持下，稳步推进，这让林凡彻底没了后顾之忧。他此行的目标，是华夏经济版图上，即将爆发出最璀璨光芒的明珠——沪市。
两天一夜的旅途，足以让任何人感到疲惫。但当林凡走出火车站，一股混杂着黄浦江水汽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时，他浑身的细胞却瞬间被激活了。
这，就是九十年代初的沪市。
深沉雄浑的轮船鸣笛声，从遥远的江畔传来，震动着空气。南京路上，自行车的洪流与零星的轿车交织，人群熙攘，摩肩接踵，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匆忙而又充满希望的神色。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味道，是商业、是机遇、是野心，更是金钱的味道。
这一切，都让林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兴奋。
他没有在街头过多流连。
舅舅王建国那位在市外贸办担任主任的老战友刘主任，已经为他铺好了路。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他这个来自东北的“过江龙”，直接引向了此行的第一个关键节点。
红星皮鞋厂，会客室。
房间不大，陈设更是带着浓重的国营单位色彩。磨得发亮的棕色人造革沙发，边角处已经露出了里面的海绵。墙壁上贴着“质量是生命，安全是保障”的标语，字迹微微泛黄。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旧家具、茶叶和淡淡皮革混合的气味。
一个穿着一身笔挺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亲自为林凡沏茶。
他就是王浩，红星皮鞋厂的副厂长，一个在沪上商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法师”。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洗杯、置茶、冲泡，一套流程行云流水，透着南方人特有的精致。
“林总，久仰大名。”
王浩将一杯碧绿清透的龙井茶推到林凡面前，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客气笑容。
“听刘主任说，您是从东北来的大商人，有大生意要和我们谈？”
他的语气滴水不漏，但那双藏在金丝镜片后的眼睛，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凡。
太年轻了。
这是王浩的第一印象。
眼前这个青年，眉清目秀，气质沉稳，但那张脸庞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二十出头的年纪。刘主任在电话里将他夸得天花乱坠，背景深厚，手笔惊人。可亲眼见到，王浩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这年头，什么人没见过？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二代，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他见得多了。
林凡洞悉了对方眼神中的审视与疑虑，却毫不在意。他不需要用言语去证明自己，事实会说明一切。
他端起茶杯，没有品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沉稳得与他的年龄毫不相符。
“王厂长，我也不绕弯子。”
林凡将茶杯放回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瞬间将王浩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
“我这次来，是想向贵厂订购一批皮靴。”
“哦？”
王浩的眉毛微微一挑，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了几分。
生意上门，他自然是欢迎的。红星皮鞋厂名气虽大，但那是老黄历了。最近传统的出口渠道受阻，仓库里积压的成品堆积如山，工人们的工资都快成了问题，他正为此事愁得夜夜失眠。
“不知道林总需要多少？”
他的兴趣被真正提了起来。
林凡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王浩的瞳孔微微一缩，心脏开始加速。
他试探性地猜测道，声音因为期待而有些发干：
“一百万双？”
这个数字，足以清空他们大部分库存，让整个厂子都缓过一口大气来！
然而，林凡缓缓地摇了摇头。
王浩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攫住！难道……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金丝眼镜下的双眼，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毛熊解体：我用单车换航母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毛熊解体：我用单车换航母最新章节随便看！
“难道是……一千万双？”
这个数字，已经不是生意了，这是神话！如果真有这么大的订单，别说红星皮鞋厂，整个沪市的皮革行业都要被盘活！
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
一个字，将王浩从狂喜的云端，直接拽回了冰冷的现实。
看着对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林凡才不紧不慢地，吐出了一个让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数字：
“是十万双。”
王浩愣住了。
十万双？这个数字不算小，但和他刚才的心理预期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可还没等他心中的失落发酵，林凡接下来的话，却如同重磅炸弹，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但是，我要的是你们厂里质量最好，用料最扎实的军警款高帮作战皮靴！”
“而且，我要求在一个月之内，全部交货！”
“什么？！”
王浩再也维持不住那份南方商人的从容与体面，他整个人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因为动作过猛，膝盖甚至撞到了身前的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但他完全顾不上疼痛，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林凡，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十万双顶级军靴？！”
“还要一个月交货？！”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拔高，变得尖锐刺耳。
“林总，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已经不是馅饼了，这是一块带着剧毒的馅饼！
十万双顶级军靴，这订单的利润，足以让任何一家工厂眼红到发疯。可一个月交货？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机遇与压力，希望与绝望，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他胸中剧烈冲撞，让他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他喘着粗气，颓然坐回到沙发上，苦笑着，连连摇头。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无奈与苦涩。
“林总，不是我们不想接您这笔大单。实在是……实在是办不到啊！”
他伸出三根手指，声音里满是疲惫。
“别说一个月，就是给我们三个月，我们也生产不出这么多顶级皮靴！”
“我们厂的生产线，每天满负荷运转，最多也就生产一千双。十万双，那得一百天！这还是在所有条件都满足的情况下！”
他越说越激动，将工厂面临的困境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产能跟不上还只是其一，最关键的是……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优质的牛皮原料啊！”
这才是真正卡住脖子的死结。没有米，再巧的妇人也做不出饭来。
整个会客室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王浩的脸上，写满了“无能为力”四个大字。他看着这份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巨大订单，心痛得无法呼吸。
然而，面对他几乎崩溃的情绪，林凡的表情，却从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
他端起了那杯已经微凉的龙井茶，送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的茶叶。
那从容不迫的姿态，与王浩的焦急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王浩的诉苦声，渐渐停了下来。他怔怔地看着林凡，不明白这个年轻人，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难道他听不懂自己话里的意思吗？
就在这时，林凡放下了茶杯。
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越的“嗒”。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王浩的心上。
林凡抬起眼，目光平静而深邃，直视着对方。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自信微笑。
“产能和原料的问题，王厂长不必担心。”
他看着对方困惑而又带着一丝希冀的眼神，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因为，在我来之前，就已经为你，为红星皮鞋厂，准备好了一套完美的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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